| [中篇]血钞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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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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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中篇]血钞票 周六 十二月 29, 2007 10:35 am | |
| 血钞票 作者:李西闽
那个叫顾晨光的男孩
1995年6月的一个正午,赤板市牡丹街上一个16岁的少年趴在一个墙角看着什么东西。那是他自己家的一个墙角。
正午的阳光灿烂,把街旁边的法国梧桐的叶子也晒蔫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雨季里有如此灿烂的阳光。在他的记忆中,雨季的天空是阴霾的,像永远洗不白的锅底。
街那边有一个馄饨店,馄饨店里有许多食客。他们在谈论着一个话题,赤板市又一个少女失踪了。这已经是第四个少女失踪了。公安局也毫无办法,前3个少女失踪案还没有破呢。少女失踪案又一次成为赤板市市民谈论的话题,这多少有点让人恐慌。
趴在墙边的那个少年没有听见馄饨店里的谈论,那事情好像和他无关。
这时走来两个少女,她们边走边说着话。
“小慧,我点怕。”
“你怕什么呀?”
“有人说,赤板市出现了一个变态狂,专门杀一些少女,而且手段诡异,不露一丝痕迹。”
“瞎说,哪有这事呀?我爸就让我注意一点,说赤板市已经有4个少女失踪了。我认为呢,一个那么大的城市,失踪几个人还不是正常的事,况且,现在的人有想法,一想不通离家出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哎,别担心啦,我就不怕,我爸他让我不要在晚上出门,我就非要在晚上出门遛达一圈才回家。“
“谁敢和你比呀,你爸是警察,谁敢碰你呀。”
“你这话就有问题了,你说说,真有那么一个变态狂,还管我爸是警察还不是警察呀!”
“这倒是。”
“哎,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啊,是肖爱红的恐怖小说《死亡陷阱》,你买的?”
“你自己看看吧!”
“啊,是肖爱红送给你的。还有他的亲笔签名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和我爸是好朋友,喏,就住在那栋楼里。”
“喔噻!你能不能让他也送我一本,像你这样子?也给我签上他的大名。”
“我试试吧。”
“那太谢谢你了,这是他的第几本恐怖小说了?“
“第四本。”
“太厉害了——我就是喜欢看他的恐怖小说,紧张刺激,文字还特别美。”
“我也喜欢,他的恐怖小说还有种说不出的迷人的味道。”
“恩——小惠,你看,是顾晨光。”
“看他干什么,他就是那样神经兮兮的一个人,不理他。”
“他在那里干什么呢?”
“你这人今天怎么啦,他在那里干什么关我们什么事?”
“可是我觉得他奇怪,好象挺神秘的……”
……
趴在墙角的男孩觉得头痛,他昨天晚上又做那个梦了,他梦见有许多老鼠在奔逃,尖叫着奔逃……他家里几乎没有老鼠的踪迹,怎么会梦见那么多老鼠在奔逃呢?这个梦他从小就做着,有时做得多,有时很长时间也不会做,他知道每年雨季开始后这个梦就会出现,而且做得十分频繁。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太阳刺得他眯上了眼睛。他从那个墙角站起来,朝家里走去。
那两个女孩子在他走后来到了那个墙角。
她们看到墙角的墙壁上写着一行字,红色的字,鲜血一样红色的字:“我的血和你的血永远交溶在一起。”
她们莫名其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那个叫顾晨光的男孩怎么会写下这一行让她们读起来费解的话呢?而且用那么可怕鲜血一般的红色。也许不是他写的。那么又会是谁写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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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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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回复: [中篇]血钞票 周六 十二月 29, 2007 10:36 am | |
| 1
许多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漫长的雨季。
如果我当初逃离了这个叫赤板的城市,或许不会经历那么多让我惊惧的事情。其实雨季还没有开始,我就觉察到了一种莫明的不妙。有种无法预知的东西在悄悄向我逼近,说起来有些危言耸听。但事实的确如此。有些东西你很想挣脱,可它会死死地缠绕着你,像潮湿春夜的一场恶梦。让你透不过气来。
2
我从小就和祖母顾玉莲相依为命。
我和顾玉莲居住在牡丹街上。牡丹街是一条老街,窄窄的街道两边是一些老房子,在牡丹街的中间左边,有三幢并排的两层楼的老式洋房,中间的那幢小楼是我的家,左边的那幢小楼是我同学丁小慧的家,右边的那幢小楼住着一个叫肖爱红的作家,听上去肖爱红像是个女人,其实不是,他是个男人。据说,这三幢小洋楼和牡丹街上的老房子一起被拆掉,在这里兴建一个繁华的商业区。我从来没觉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从来没担心过房子拆掉后,我和顾玉莲会搬到哪里居住。
在雨季来临之前,一些奇怪的事情开始发生。
3
温暖的春夜。
温暖好像为时过早,往常年的这个时候,天气还十分寒冷.反常的温暖并没有什么不妥。不妥的是我在春夜被尿憋醒之后发生的事情和重新入睡之后做的那个恶梦。
那泡尿要让我的膀胱爆炸。入春以来,我老是尿急,特别是在寂寞的深夜。这也许是一种病态。我在深夜睁开了迷茫的双眼.一团桔红色的光笼罩着我。我在夜晚睡觉时一直让夜灯开到天亮,我害怕黑暗。我匆忙地下了床,朝楼下的卫生间走去。顾玉莲知道我害怕黑暗,她在楼梯口和客厅里都安装了散发出桔红色光亮的夜灯。在桔红色灯光的引导下,我冲进了卫生间。一路上我觉得有个桔红色的巨大影子在身后跟着我,因为尿急,我顾不了许多。在卫生间里,我痛快淋漓地排泄完,全身颤抖了一下就放松了,我走出卫生间,那个桔红色的影子不见了。
整幢楼里很静,我似乎可以听到我祖母顾玉莲的酣声。
那个桔红色的影子也许是我的幻觉,人在夜晚的时候容易产生幻觉,谁敢保证在夜晚没有产生过幻觉呢?
我朝楼上走去。楼梯是本质的,因为年头久了,走在上面,有种吱吱嘎嘎的声响,尽管我的脚步很轻。我怕吵醒顾玉莲,顾玉莲要是被我吵醒.那么她到天亮也合不上眼。如果那样,她会一个人独自坐在楼下客厅的桔红色的光中,睁着眼睛到天明。对她而言,那是一种漫长的折磨。我上了楼。楼上有两个房间.一间是我的卧室,我对面的那个房间我一直没有进去过,顾玉莲把它紧锁着,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说实话,在此之前,我也不想去知道。顾玉莲把它紧锁着,不让这扇门向我开启.一定有她的理由。
我就要进入卧房的时候,突然听到一种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声音是飘渺的,像一阵轻风,若隐若现,在桔红色的光线中缭绕不断。那种声音象是哭声,又象是歌声,带着某种回声在我耳边回响。这种声音绝不是我从小到大做恶梦时听到的老鼠的尖叫声,所以我觉得奇怪,那些老鼠的尖叫声对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我被这飘渺的声音吸引了,我回过了头,什么也没有。我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我发现声音是从那紧锁着门的房间里飘出来的。这让我十分好奇,可以说我活了20年,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个房间里传出什么动静。我像一个影子,悄无声息地朝那扇紧闭的门飘移过去。
我把耳朵竖起来,贴近那扇门时,声音消失了。一片寂静。我的心也好像停止了跳动。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也出现了问题。我想从这扇门中寻找到一条缝隙,让我看清里面有什么东西的缝隙。这扇门异常的严实,根本就没有缝隙。我使劲地推了推门,那扇门纹丝未动。我有些失望,我在失望的刹那间,产生了进这个房间看个究竟的欲望。这要等到明天才有办法。我想先回去睡觉,我一转身,发现一个人站在桔红色的光中,她的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像一张白纸。这个人就是我祖母顾玉莲。顾玉莲让我吓了一跳,这种惊吓十分短暂,在我的尖叫还没发出前就过去了。顾玉莲的声音很轻,像一般轻风:“晨光,睡觉去吧。”我答应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我关上了门,把顾玉莲老太太关在了门外。我竖着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没有一点声响。顾玉莲什么时候上楼的,怎么没有一点声响,这很奇怪,和那飘渺的声音一样奇怪。
我躺回床上后,我很快地进入了梦乡。如果我和顾玉莲一起坐在楼下客厅里一直到天明,也许那个恶梦就不会缠绕着我。
在梦中,我又一次听到了那种飘渺的声音。这种声音让我从床上飘了起来,像一股轻风穿过了那扇紧闭的门,进入了那个房间。我一进入那房间,声音就消失了。房间里一片黑暗,我找不到灯的开关。我想,顾玉莲怎么没有在这个房间里开着桔红色的夜灯。她知道我从小就害怕黑暗的,在黑暗中老是有许多我看不见的瓜子伸向我。那些爪子锋利无比,它们抓住我,撕扯我,让我受伤流血。还有无数老鼠的尖叫,刺耳的尖叫。黑暗让我窒息。我像一个溺水的人,被水草缠住了四肢,我怎么挣扎也无际于事。就在这时,一道白光,是一道白光撕开了黑暗,房间里刹那间光明起来,白光把房间照得耀眼。我仿佛松了一口气,我开始浏览这个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大床,床上铺着白绸布的床罩,一张书桌,书桌上面有一个小镜柜,我看不清镜柜上镶着谁的照片。还有一块白布蒙着的东西,我揭开了那块白布,是一架钢琴。我把上面落满灰尘的白布盖了回去,一抬头,看到墙上有一个挂钟.挂钟的指针停留在十二点整上。也许是因为我动了遮盖钢琴的那块白布.房间里顿时充满了浓郁的灰尘的味道,这种味道显得很陈旧。在浓郁的灰尘的味道中突然有股幽香进入了我的鼻孔。这股幽香从何而来?我顺着幽香朝那张大床飘去。我来到了床头,看到了那个双人枕头,我伸出了手掀开了那个双人枕头。我看到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我禁不住伸手去触摸它,可是在我伸手触及那朵玫瑰花的一刹那,花突然枯萎了。就在这时,床底下突然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似乎有一只手,一只我看不见的手在摇动着什么。我听不见自己的心跳,我不可抑制地尖叫起来,可是张开嘴,我听不见自己的尖叫。只有那床底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震耳欲聋。我感到有种力量让我弯下了腰,床底下有一个樟木箱子,那只箱子在摇晃着,发出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我正想把那个樟木箱子拖出来,就被什么东西罩住了。是那块遮着钢琴的白布,白布像是突然有了生命,它罩住了我,从头到脚地裹住了我。然后有一种力量把我扔到了床上。我又成了那个溺水的人,被水草缠住了四肢,无论怎么挣扎也无际于事。在窒息中,我在挣扎中又听到了那飘渺的声音——
我醒过来时,天己经大亮了。
顾玉莲坐在我的床头,她拿着一条毛巾给我擦额头上的汗,她平静地说:“孩子,你做梦吧。一直在说着胡话。”我看着顾玉莲。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我心里说:我要打开那扇紧锁的门,看个究竟。
这种想法变得异常的强烈。
就像尿急一样。
4
那个房间拒绝我的进入让我异常的痛苦。
我是一个脑袋有问题的人,这个世界上认识我的人大都这么说。我对这种说法充满了仇恨,它让我在这个叫做赤板的城市里艰难重重。我曾经一度热衷于偷听别人对我的议论。对我的议论是多种多样的,总结起来大致有三种。一种说法说我一生下来就是个傻蛋,说我父亲是个酒鬼,父亲身体内部的酒精杀灭了我本该良好的智商。对于父亲,我根本一点印象也没有,不但不知道他是不是酒鬼,就连他长什么样子,也是一片空白。第二种说法说我5岁那年得了一种怪病,病好以后我就变傻了,他们说我5岁以前是个机灵的孩子。我怀疑这种说法可能是真的,因为我的记忆完全是从5岁以后开始,对于5岁以前的一切,我没有丝毫记忆。我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顾玉莲,顾玉莲没有告诉我,她应该知道的,她一手把我抚养大,可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回避着我的问题,就像回避我关于父母亲去向的问题一样。最后一种说法让我更加迷惑,他们说我不是顾玉莲的亲孙子,我是捡来的,捡来时就是个痴呆儿,难得顾玉莲的一颗爱心将我养大,成了人样。
我从来不承认我是个脑袋有问题的人,我觉得那些说我脑袋有问题的人才真正有病。是他们,让我这20年的日子活在孤独和寂寞之中。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毕业,我基本上没有要好的同学。也就是说,在20岁这年雨季开始前,我几乎没有朋友。孤独让我少言寡语,孤独让我的目光中充满仇恨。这不是我的问题,而是那些说我脑袋有问题的人造成的。我找不出第一个散布这种恶毒言论的人,是他毁了我,让我面对人群时常有种自卑感和刻骨的仇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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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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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寻找着进入那个房间的办法。我需要一把钥匙,打开那扇门的锁,钥匙一定在顾玉莲那里。但我不知道钥匙具体放置的地方,如果我知道,我就不用费尽心思了。在我揣摩着那把钥匙的时候,祖母顾玉莲在为我深深的担忧着。
她在吃完晚饭后出神地看着我说:“等我死了,你怎么办?”
我对她说:“你不会死的。”
顾玉莲苦笑道:“你真是个傻孩子。人总是要死的。”
顾玉莲开始用牙签剔牙。她快七十多了,牙齿还特别好,这让她看上去显得年轻。顾玉莲的牙很白,不像我满口黄牙。顾玉莲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我现在20了,没上大学,也没参加工作,要是顾玉莲死了,谁来养活我。但我认为顾玉莲不会死,她会像个老妖精一样活着,庇护着我。
顾玉莲平时人缘不错,所以当她找到街道办事处的郭阿姨时,郭阿姨满口答应为我找一份工作。其实,郭阿姨只是分管计划生育的街道干部。当她在我家像个男人一样拍着胸脯豪爽地答应给我找工作时,我盯着她肥胖的脸想,她是不是在吹牛。事实上,郭阿姨确实为我的工作费了不少力气。当她把我领到一家食品公司见工后,我才相信了她的能力。于是我就在那家制造很多好吃东西的食品厂当了一名勤杂工。
然而,我在那家食品厂没干几天,就被解雇了。
我被解顾那天回家后,顾玉莲对我叹了口气,她说郭阿姨己经来过了,我的事情已经通过郭阿姨的嘴巴传到了顾玉莲的耳里。我没说什么,上楼进了自己的卧房,我等待着顾玉莲的离开,她终于出了门。她一出门,我就下了楼,进入了她的卧房。顾玉莲的房间里有种阴湿的潮气。我在那种让我极不舒服的潮气中翻箱倒柜寻找那把钥匙。我不知找了多久,徒劳无功让我十分憋气,我真想放一把火把这房子烧了,那样或许我可以在灰烬中找到那把让我着迷的钥匙。我坐在潮湿的地板上,一股凉气从我的屁股直透我的颅顶。我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顾玉莲的梳妆台上,那上面放着一个小盒子,小盒子有些古老,上面贴着花,上着金粉。我眼睛一亮,我怎么就没有注意这个小盒子呢?
6
我从顾玉莲梳妆台上的那个小盒子里找出了一把钥匙,那是一把黄铜钥匙,磨得光滑的黄铜钥匙,我不知道钥匙上面有过谁的指纹。我不能完全确定这把钥匙就是开哪扇门的钥匙,我藏起了它.伺机打开那扇门。
郭阿姨是个热心肠的人,她并没有因为我的过错被食品厂扫地出门后放弃对我的帮助,她还是不余余力地四处为我找合适的工作,可是,在她还没有为我找到第二份工作的时候,她就住进了医院。不到一个月,她就死了。她得的是肝癌,查出来己经晚期并且扩散了。她住院后,顾玉莲带我去探视过她,她躺在病床上,肥胖的脸蜡黄,我不相信她会很快死去。郭阿姨笑着望着我,还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冰凉。我像是被一块冰冰冻着。我抽出了手。她微笑地对我说:“要有信心,你一定会找到工作的。”我没说什么,我只是想离开她,很快地离开她,她床头有一束白色的花。我知道人们都称这种花为白合。那一朵朵白合花是一张张苍白的脸,透着冰凉。我闻不到花香,我整个身体沉浸在药水的气味中。
离开医院后,顾玉莲说我是白眼狼,没良心,郭阿姨为我的工作操尽了心,我在她的病床前没有一句感激的话。我听不清顾玉莲在唠叨什么,大街上人来人住,车水马龙,我满脑袋都是百合花苍白的脸。有人说,郭阿姨的死和我有关,我是个不祥的人。谁沾染了我,谁就会倒霉。我想,如果我是个不祥的人,那么顾玉莲为什么还活得那么旺盛,快七十多的人了还没病没灾。
在郭阿姨死后没几天,雨季,我20岁的雨季就来到了赤板市。
7
我终于决定进入那对我关闭了20年的房间,是在这个雨季来临的前一天。
我在顾玉莲出门后就取出了那把铜钥匙。
我一直不能确定这把钥匙是否能打开房间的门。我忐忑不安地把铜钥匙插进了弹簧锁的锁孔,此时,我希望在深夜中的那种声音能够出现。我转动钥匙,我听到“咔嚓“一声,锁开了,我怔了一会,我没有马上推开这扇门,我得缓一口气,这一切让我觉得窒息。
我推开了那扇门。
房间里很暗,纵使在这白天里,我也不能看清房间里的东西。我的确不知道房灯的开关在哪里,我甚至怀疑这房间里没有灯。我闻到了浓郁的灰尘的味道,我找来了一把手电,借着手电的亮光,找到了房间电灯的开关。我把灯打开了,一道白光撕开了黑暗,房间里刹那间光明起来,白光把房间照得耀眼。我像在梦境一样开始浏览这个房间。就像我在梦中见到的一样,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大床,床上铺着白绸布的床罩;一张书桌,桌面上有一个小镜框,我看清了照片上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合影。房间里还有一块白布蒙着的东西。我揭开了那块白布,是一架钢琴。我把上面落满了灰尘的白布盖了回去,一抬头,看到墙上有一个挂钟,挂钟的指针停留在十二点整上。我想起了梦中的那股幽香,我来到了床头,看到了那个双人枕头,我的手颤抖了,一咬牙,我伸手掀开了双人枕头,我看到了一朵鲜艳的玫瑰花,不一会,那朵玫瑰花就枯萎了,标本一样安静地躺在枕头下面。突然,一阵鸟鸣声让我的手震动了一下,枕头再一次把玫瑰花盖住了。那种清脆的鸟鸣声是从窗外传来的。我来不及去理会床底下的那个箱子,就拉开了厚厚的灯蕊绒窗帘,是这窗帘把光明挡在了房间的外面。
我看到了一张钞票,一张百元大钞正贴在窗玻璃的外面。
那张钞票上沾着血迹,淋漓的血迹,在阳光下闪着一种红色的诡异。窗外有风,可是那张血钞票紧紧地贴着窗玻璃,纹丝不动。越过血钞票看出去,可以看到作家肖爱红的楼房的窗口。我必须推开窗,才能取到那张沾着血迹的钞票。血钞票怎么会如此奇怪地贴在窗玻璃上?我的梦中没有这个情景。我推开窗,一碰到那张钞票,它如同有生命一般贴在了我的掌心。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脚步声,上楼的脚步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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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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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莲站在我面前,脸色苍白。她冷冷地问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我告诉她,我什么也没看见。
顾玉莲收起了房间门的钥匙.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她让我以后不要轻易的进这个房间。我迷惘地点了点头,而我内心却有种渴望,渴望再次进入这个房间。房间里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秘密,秘密无所不在,就像危险一样。尽管我祖母顾玉莲还是不让这扇门向我开启,但我知道了一件事,这个房间是我父亲顾帆远和母亲宋汀兰的卧室。虽然我对于父母的长相没有丝毫印象,但是我可以强烈地感觉到那张照片上的男女就是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现在在哪里?我向顾玉莲指出这个问题后,她就不说话了,拿着那把铜钥匙下了楼。
幸好她没有发现那张血钞票,她还没进房间的时候,我就把它塞进了口袋里。
9
这个雨季的第一场雨是在夜晚来临的。
白天里有落雨的征兆。乌云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赤板市的上空。我在这个白天里无所事事,我不知道要干什么。我看着一张我小时候的照片出神。这是我几岁时的照片?照片是黑白的,有些泛黄了,它一直镶在那个小镜框里。我听到有人在敲击着什么,这个城市越来越多的敲击声让我不舒服。在这个时候,我想起了父母亲房间书桌上的那个镜框,镜框里一男一女的合影也许就是我一直期待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父母亲。照片上相依相偎幸福万分的那对男女如果真的是我父母,那么,他们现在在哪里?
我放下了手中的照片。
我趴在窗台上,往对面眺望,对面是丁小慧家的楼房。
丁小慧和我一样也没考上大学。她父亲丁大伟是赤板市公安局里的一个科长,也许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她在一家超市里工作。丁大伟一直是我惧怕的人物,他穿着制服戴着大盖帽从我身边经过时,我的两腿就会微微发抖。丁小慧如今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她的脸蛋并不十分好看,但那身材可是百里挑一,当然还有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同样会让我产生抚摸的欲望。但我无法接近她。她从小就拒我于千里之外,尽管我们的楼房是如此的靠近。我在上小学的时候曾经摸了她的头发一下,结果受到了她父亲的威胁.有时,我会躲在楼上,通过窗口,看着丁小慧在街上款款而行的样子,我就想像我是一只大鸟飞出了窗口,朝她飞掠而去。我没想到,在这个雨季,我会和丁小慧有短暂的接触,这是我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天气十分沉闷。
我想到外面走走。我出了门,就看到了肖爱红。肖爱红的脸很白,他个子高,起码比我高出一个头。每次和他相遇,我要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我们牡丹街的人对他尊敬极了,称他“肖先生”,肖先生有让人尊敬的理由,他总是带着一副笑脸对待每一个人,包括对待我。他朝我微笑地点点头,我竟然不知怎么回敬他。他从我身边走过去,他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那种香味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10
这个夜晚起初十分沉闷。顾玉莲在楼下的客厅里看电视,她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响,我一直以为顾玉莲的听力有了问题,其实不是这样的,她是借着电视的声响驱除寂寞。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血钞票。我想,如果我再次进入那个房间,拉开窗帘,我还会不会再看到一张血钞票贴在玻璃外面?现在我无法进入那个房间,我不会再如此轻易地找到那个钥匙了,顾玉莲不是傻瓜,她一定会把钥匙藏在我找不到的地方。我看着钞票,我不知道这上面凝固的血迹是从谁的身上流下来的。抚摸着钞票上的血迹,我似乎可以感到血液的流动。我突然产生了把这张钞票放在舌尖上舔舔的念头,这个念头闪过之后,我就把钞票放在了嘴边。我伸出了舌头,这污血的味道如何?
一道闪电划过窗外的天空。我仿佛看到漆黑的夜空中有一张巨大的脸。紧接着雷声大作。我拉上了窗帘。不一会,大雨就落了下来。雨声很响,在这样的雨夜里,就是出现昨夜飘渺的声音,我恐怕也听不见。因为雨声,我连顾玉莲开得很大的电视的声音我也听不见了。我把血钞票藏在枕头底下,然后决定睡觉。我把日光灯关掉了,打开了桔红色的夜灯。我躺在床上,平静地睡去。
睡梦中,我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缓慢而有节奏。
有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准确地说,那是一些人的影子。我看不清是几个人,一个,两个,三个…我也分辨不清这是些男人还是女人。他们在跳舞,在我面前跳舞,在桔红色的光线中跳舞,血液流动的声音在给他们伴奏。他们是谁?为什么要缠绕着我?
11
雨下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的上午,雨水才小了些,吃早餐时,我面对着油条豆浆没有一点食欲。顾玉莲关切地问我怎么啦。我告诉她我心里很闷。顾玉莲的目光在我脸上游动着,她一定是在查探我的心灵,她习惯这样做。不过我敢肯定,这次她不知道我内心在想什么。我突然预感到我父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个想法来得突然,连我自己也吃了一惊。
我冒着微雨出了家门。
我又碰到了肖爱红,他撑着一把透明的塑料伞,塑料伞像一朵透明的蘑菇长在他的头顶。如果肖爱红头上真的长出一朵透明的蘑菇,那么,他应该顶着那朵蘑菇去申请吉尼斯记录。一个头上长蘑菇的人,会比他写小说要好玩得多。我承认我在某些方面有非凡的想像力。
肖爱红朝我笑笑:“你怎么不打伞?“
我也朝他笑笑:“蘑菇。”
他问我。“你说什么!“
我还是说:“蘑菇。”
他哈哈大笑着走了。有那么好笑么?他穿着一条很长的灰色西裤,走起路来发飘。我不管肖爱红要去哪里,他似乎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我走上街道,街道的水泥路面上积满了水。车辆经过,把积水溅起来,落在了路人的身上。有人在骂着什么。我想,如果水溅到肖爱红身上,他会不会骂?应许不会吧。我也不会,一辆车经过我身边,就溅了我一身的水,我不但没有骂,反而对着在水中游戈而去的小汽车笑了起来。
只要一下雨,我们牡丹街街道上就会积水。现在,我在路边人行道的一个下水道盖子面前蹲下来。下水道的盖子是生铁铸成的;看上去很沉重。我蹲在那里,看着有些生锈的下水道盖子,一些奇怪的想法就像盖子缝隙中的水一样冒出来。牡丹街的下水道一直排水不畅,像一个便秘的人,肠道不好。这个城市的有关部门多次对牡丹街下水道的便秘进行治疗,但一直得不到好转。是什么东西把肠道一样的下水道堵塞了,是屎吗?但牡丹街居民每天制造的各种各样的屎根本无法阻塞下水道的。我见过工人埋过下水道的水管,那钢筋水泥制成的水管很粗,人都可以钻进去。是什么把下水道阻塞了?我蹲在下水道盖子旁边,久久地注视着那个盖子。突然间,那个盖子不见了,我看见了盖子下面黑沉沉的污水,污水上面漂浮着一层白色的油状泡沫,那层油状泡沫在沸腾着,如烧开的水般沸腾起来,然后,然后我看见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从黑色的污水下面缓缓浮了上来,然后是第二具,第三具……我惊慌地猛然站了起来。
一种骨头碎裂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听见刀子劈开骨头的刺耳的声音。声音是从离下水道盖子10米左右街旁的馄饨店发出来的。我看见王胡子,馄饨店的老板,正挥动着他肌肉发达的臂膀狠狠的剁着砧板上的骨头。我回头看向下水道盖子,盖子依然还在那里,没有污水,也没有尸体。
馄饨店的老板王胡子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他一边用力地剁着骨头,一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这种目光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好象有一只蚂蚁在我的脑袋里爬来爬去。我想用钳子把他的胡子一根一根地拔光,就像拔光猪头上的老毛。馄饨店的门口放着一个大炉子,炉子上放着一口大铁锅,锅里正煮着骨头,香味就是骨头汤的香味。我吞了一口唾沫,我暂时不再想阻塞下水道的尸体,我的视线被骨头汤冒出的白汽所吸引。我吃过王胡子馄饨店的馄饨。他的大馅馄饨和小馄饨都是用骨头汤煮的,味道十分鲜美。我不止一次地吃顾玉莲打电话让他送上门来的馄饨,想到他好吃的馄饨,我暂且不想拔光他的胡子。
我走到他的店门口,
王胡子不搭理我,仍然专心致志地剁着他的骨头。在他眼中,我是这个春天里极易传染的某种病毒。他老婆范梅妹出来了,王胡子的老婆是个很普通的女人,满脸雀斑。我很奇怪,范梅妹满脸的雀斑怎么不会影响他的生意。范梅妹问我:“晨光,你想吃馄饨么?”她的声音柔软极了,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女人有如此美好的声音不能不说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我没有理她,我只是看着翻滚的熬骨头的锅。看了一会,我就离开了。我隐隐约约地感他们好像和将要发生的某件事情有关。
我听到王胡子在背后骂了一声:“神经病。”
那是骂我的。
12
我从口袋里取出了那张血钞票,钞票被雨淋湿了,上面的血迹也湿了,闪动着流动的光芒,似乎还没有干。我出门时把它放在口袋里,我忽视了雨水。我打开了台灯,我把湿乎乎的钞票以及湿乎乎的血迹放在灯泡上烤。钞票在烤的过程中冒着烟,那种烟带着一种红色,还有一种奇怪的气味。我烤干了钞票,我发现钞票像有了一些亮色。其实这张钞票是因为血的污染才显得十分的陈旧和阴暗。钞票上的血迹依然很醒目。
我摸了摸钞票。
它已经没有当初的挺括了,它显得柔软,像洗旧的棉布,我把它拿起来,伸出了舌头,我想我的舌头是暗红色的,我的舌头在钞票上蠕动。我在舔着钞票时,我似乎又听见了血液流动的声音。我想起了那飘渺的声音,那把我带进我父母亲的房间的飘渺的声音。如果我的父母亲真的死了,兴许我可以从房间里找到一些可以证明他们死亡的证据。
那架钢琴和盖着它的蒙尘的白布?
枕头底下的那朵枯萎己久的玫瑰花?
床底下的箱子?
墙上指针停留在十二点整的挂钟?
我想解开这一个个疑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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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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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一次次地舔着那张血钞票的时候,肖爱红正在一家餐馆和书商季风吃饭。吃饭是次要的,肖爱红和季风在商谈他的下一部恐怖小说是主要的。书商季风从北方风尘仆仆地赶到赤板,来不及住下来就和肖爱红见面共进年餐,就是因为肖爱红有了新的恐怖小说的构思。
肖爱红是个恐怖小说作家,他写的恐怖小说在市面上十分畅销。恐怖小说迷们都期待着他的新作面世,他也希望自己写出不让读者失望的作品。
他们面对面地坐在靠窗的一张餐桌前,落地玻璃窗外人来人往,天上还飘着微雨。他们似乎对窗外的行人和景观视而不见。菜还没上来,他们喝着茶,说着话,看上去,他们谈得投机,但没有激动的神情,他们都显得恬淡。
肖爱红镇静地从包里拿出一份很旧的报纸,报纸泛黄,像是被他们喝的茶叶水泡过似的。肖爱红把报纸放在了季风的面前。季风用手指耸了耸眼镜。肖爱红指着报纸上,用红笔划出来的那则消息:“你看,这是17年前的报纸,也就是说,17年前,我家街边的那栋小楼里发生过一件死亡事件。”
季风看了看这则简短的消息,这是一年前的《赤板晚报》,晚报上登着的这则简短消息内容说的是赤板市牡丹街27号的一次煤气中病事件,在这次煤气中毒事件中,死了一男一女。据说是对恩爱夫妻。季风对肖爱红说:“你将要写的这部恐怖小说就是取材于这次煤气中毒事件?”
肖爱红微笑地点了点头,目光中隐含着一种光芒:“我闻到了里面血腥的味道,那种我一直在期待的味道。”
季风也笑了。他对肖爱红的感觉不会错,他期待着肖爱红尽快地把这个看上去平常的一次煤气中毒事件演绎成一部畅销的恐怖小说。
他们正谈着话,顾玉莲正在外面经过。
顾玉莲偶尔往饭店里看了一眼,她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了邻居肖爱红正在和一个她不认识的人说话。她似乎有些好奇。她停住了脚步。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透明的玻璃隔开了他们。她突然用瘦骨嶙峋的手指弯曲起来,敲了敲玻璃。她敲玻璃的声响同时吸引了肖爱红和季风的视线,他们看到的是老妪顾玉莲苍白的笑容。肖爱红朝顾玉莲打了一个手势之后,顾玉莲就离开了。
“这谁呀,怪兮兮的。”季风笑着说。
肖爱红说:“她就是我的邻居,牡丹街27号的女主人顾玉莲,报纸上说的煤气中毒事件就发生在她家,而那死去的男女就是她的儿子和儿媳妇。”
季风疑惑地问:“那她怎么没死?”
肖爱红说:“有趣吧,她没有煤气中毒。她还有一个孙子,如今20了,是个弱智,表面上看上去挺正常,可脑子坏了,老是做出一些常人理解不了的事情。”
季风看着肖爱红的眼睛,肖爱红的眼睛闪亮着,让他想起一潭秋水在阳光下的闪烁。这团光亮底下隐藏着什么?季风有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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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钞票是属于我的,不是顾玉莲给我的,我长到20岁,没有真正意义拥有过一张属于我自己的钞票,这张不知从哪飞来的血钞票填补了我人生的空白。我不能让顾玉莲发现它,她要是发现了这张钞票,不知会怎么样?
这天晚上,我又一次听到了那种飘渺的声音。这次我可以确定那是女人的哭声。听到这声音,我还是会想起多年来出现在我梦中的老鼠的尖叫和它们奔跑的声音,在这个雨季我还会不会做这样的梦,这样的梦会不会被别的恶梦代替?
我记得我在沉睡之前把那张血钞票压在了枕头底下,我害怕我醒来之后它会突然不见了。我被女人的哭声吵醒后,我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动弹不得。我开始了挣扎,我知道这种挣扎和我梦见自己进入我父母房间被白布裹住后的挣扎一模一样,有种窒息的感觉。
我从小就害怕听到别人在夜里的哭声,人在夜里的哭声和在白天里不一样,夜里的哭声充满了让我不安的成份。我要是产生了不安的情绪,就会觉得无助,仿佛置身于一个将要被海啸吞没的孤岛。这时,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发出尖叫。
女人的哭声还在继续。尖利而飘渺。
哭声好像是从我父母的房间里传来的。
我挣扎着,我的尖叫声便破口而出。
我听到自己的尖叫声划破了夜色。
要是往常,顾玉莲很容易听到我的尖叫声,哪怕她睡得再死。一般情况下,我的尖叫声发出几分钟,顾玉莲就会上楼冲进我的房间抱着我安抚我,不让我的尖叫声继续下去。可今夜不一样,我的尖叫声发出许久了,也不见顾玉莲有什么动静。这让我内心的不安加剧了,我的尖叫声就愈加剧烈起来,我不知道我的尖叫声有没有压倒女人在深夜的泣哭。
顾玉莲终于上楼来了。
她进入我的房间。她穿着那件印花的睡袍,披散着白发,她的眼睛有些空洞,她抱着我的头,沙哑着嗓音说:“孩子,你怎么啦,孩子,是不是做恶梦了?不要怕,孩子,不要怕,奶奶在你身边。”
我停止了喊叫。顾玉莲无疑是我的定心丸。她干枯的手抚摸我因尖叫而潮红滚烫的脸,顾玉莲的手冰凉。冰凉的手使我激动的情绪平稳下来。我说,我怕。顾玉莲说。“孩子,别怕,什么也不要怕,没事的,奶奶拖着你。”我又说,有人在哭。顾玉莲继续用她干枯而又冰凉的手抚摸我的脸,她说:“哪来的哭声呀,那是你做的梦,孩子。”
我多希望女人的哭声没有在这个晚上出现过,我希望那是我梦中的事情,梦中的东西是虚幻的,而现实中的哭声真的让我不安,让我发出狼一般的喊叫。我自己都害怕听到自己的尖叫,我全身痉摩起来。顾玉莲紧紧地楼住了我。她说着:“可怜的孩子!“
不一会,那哭声又响起来了。哭声极富穿透力,在这雨季刚刚开始的夜里针一样刺着我的耳膜。我的手抓住顾玉莲的睡袍不放。这个时候,顾玉莲的睡袍就是我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我说:“真的有人在哭,你难道没有听见,奶奶?”顾玉莲竖起了耳朵。过了片刻,顾玉莲微笑地摸了摸我的头说:“孩子,别怕,那是猫在叫春呢。”我不相信是猫在叫春,尽管常有一只野猫从我们的房顶爬过,我在白天的时候,见过它琥珀一样的眼睛。猫的叫声不是这样的,我不至于连猫叫和女人的哭声也分辨不清。我说:“奶奶,不是猫叫,是女人在哭。”顾玉莲坚持说:“傻孩子,那是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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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为什么肖爱红会把我叫到他家里去,对我说出那个我怀疑的事情:我父母死了,早已不在人世了。
在我进入肖爱红家门的前一天,在丁小慧上班的五月花超市发生了一场大火。我隐隐约约地觉得,那场大火与我有关,因为,大火之前,我进入过五月花超市,我是个不祥的人?去五月花超市买东西是我接近丁小慧的最好借口。不能否认,丁小慧是我暗恋的对象,尽管我知道那是永远无法实现的一个梦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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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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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个阴天,无雨。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听到了丁小慧在我对面楼上唱歌的声音,她的歌声和我梦中的声音不一样,梦中的声音飘渺而阴冷,而她的歌声欢快而嘹亮。我光听得到她的歌声,但我看不到她的人。我于是决定去五月花超市看丁小慧,我要有一段时间不见到她,心中就会异常的失落。
我把那张血钞票藏在了裤兜里,摸着裤兜里的血钞票,我似乎又感到了它流血的声音。我一直等到快傍晚的时候才鼓起勇气出门朝五月花超市走去。这个白天里我干了些什么,我自己十分糊涂。好像我在狂想丁小慧的同时一直想进入那个房间,通向五月花超市的路途并不遥远。我花了不到10分钟就到达了超市。五月花超市的规模不小,是赤板市比较大的超市之一,里面的货物品种繁多,你可以在里面找到许多偏远山区的土特产。
我站在门口。看到了丁小慧在出口处有条不紊地工作着。这种情景我不止一次地见到过。因为我经常在超市的门口偷窥工作中的丁小慧。工作中的丁小慧健康而美丽,她的脸微笑着。对顾客和我而言都是春风。丁小慧好像从来没有对我笑过她在以前除了对我厌恶和防范之外没有什么。我把手伸进了裤兜,那张血钞票还在。有了这张钞票,我就壮着胆子走进了五月花超市,我是光明正大来购物的,而不是刻意来看你丁小慧的。丁小慧看见了我,她没料到我会进入超市。我站在她的面前,有点痴呆,她显然很警惕。”顾晨光,你想干什么?”说实话,在我靠近她痴呆地看着她时,我产生了抚摸她乌黑的长发的欲望,我的手还没伸出去,我就听到了她的话。我笑了笑。“我买东西。“丁小慧没说话了,她在替一个顾客算帐。
我进入了超市里面,我不知道要买什么,四处转悠起来。
我来到了摆放熟食的地方,我看到了很多火腿肠,这种红色塑料薄膜包装的火腿肠应该是我喜欢吃的东西,顾玉莲经常买回家给我吃。我一看价钱,是两块五一根,我算了一下我裤兜里的那张钞票可以买40根火腿肠,谁说我傻,我毫不犹予地得出了这个结论。我往篮子里放上了40根火腿肠,提到了出口处丁小慧的收银台前。丁小慧见我拿了那么多火腿肠,显得惊讶:“你买这么多火腿肠干什么呀?”我说:“吃呗!”她又说:“你能吃得了这么多?”我说:“怎么不能,我要是放开肚皮吃,可以把你们整个超市的东西吃掉。”丁小慧把火腿肠一根根地放进塑料方便袋里,然后算了一下,从电脑里打出一张小票递给我:“100块。”我的手伸进了口袋,那张软塌塌的血钞票就攒在了我的手上,我掏出血钞票,递给了丁小慧。递给她的时候,我似乎看见钞票上的血迹在流动,我的手一抖,丁小慧接过了血钞票,她迟疑了一下,好像这张血钞票是块烧红的铁块,烫了她的手一下,她仿佛想扔掉它,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把血钞票放在验钞机上过了一下,就对我说:“好了,你走吧,好好吃,别撑坏了肚子。”我留恋地看了丁小惠一眼,提着那袋火腿肠走出了五月花超市。我来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丁小慧,丁小慧手中拿着那张血钞票,出神地看,好像要从血钞票中看出什么来。我的心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有些疼痛。
我提着一袋火腿肠出了五月花超市的门,街上的灯火都亮了,这白天怎么一晃就过去了?天上没有飘雨。我现在不能回家,我要是提着这么多火腿肠回家,顾玉莲是定会对我刨根问底的,我不喜欢她对我刨根问底,我都是成年人了,我应该有自己的隐私。我想着想着就走到了街心花园。街心花园里,有几块石头,平常不下雨,晚上常有一些男女坐在那里不知干什么。现在的街心花园里没有人。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我坐在了其中的一块石头上,石头上的水迹泅湿了我的屁股。我没在意。我面对着40根火腿肠,觉得肚子唱起了空城计。我于是就开始了一场战斗,消灭火腿肠的战斗,这场战斗一开始就打得很艰难,我干咽着火腿肠,我怎么就忘了买一瓶水什么的。
我在吞咽着火腿肠时,有一个孩子躲在一边看着我吃。我发现了他。他打了个喷嚏之后,我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朦胧,我朝他做了个鬼脸说:“你在干什么?”那孩子惊叫一声撒腿跑了。渐渐地,我的肚子如吹胀的汽球鼓了起来,我看了看塑料方便袋,里面的火腿肠所剩无几。我实在吃不下了。我坐在石头上,挺着肚子,我吃得太撑,我想把吃到肚子里的火腿肠吐出来,但我一点力气也没有。
就在我考虑怎么样让鼓起的肚子消化下去时,我就听到街上有人在大声叫嚷:“五月花超市起火了。”
人们都朝五月花超市的方向奔去,他们有的是去救火,有的是去看热闹。看热闹的人一定占多数.我也想去,可我被火腿肠撑得没有办法站起身,我只能坐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人们往五月花超市赶去。紧接着,我就看到了浓烟滚滚地冲上赤板市湿漉漉的夜空,这时怎么不落下一场暴雨呢?
救火车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过街道。
我可以听到嘈杂喧闹的声音,但我无法看到火灾的场面,我记起了丁小慧,丁小慧不知道在不在五月花超市,她会不会有危险?这个想法让我异常的焦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如此的担心丁小慧,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动弹不得,我的焦虑显得毫无价值,我此时是一条搁浅在沙滩上垂死的鱼,我只能听着海潮的声音望洋兴叹。
城市的上空充满着诡秘的味道。我无法确定那是什么我内心隐隐约约感觉得到,它离我很近,就在我眼前的空气中浮动着。这个时候,我忘记了顾玉莲。其实,顾玉莲也赶到了火灾的现场,她在寻找着我.她害怕我一不小心误入火场烧死了。她在我小时候起,就担心我会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中丧命。她在寻找我的过程中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我在深夜回家之后,面对惊魂未定的顾玉莲时,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出了对我的焦虑。看着完好无损打着跑嗝的我,她什么也没有问我。我安全的回归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事情,其它一切变得无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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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爱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边喝着来边看着手上那张新到的《赤板早报》。一则消息吸引住了他:“昨晚,本市五月花超市突然起火,这场真相不明的大火使五月花超市损失惨重,这是本市超市行业的第一场火灾,一位老清洁工人在火灾中不幸丧身,…火灾原因正在调查之中。”肖爱红楞了一下,他怎么不知道这场大火。他昨天一天一夜都没出门。他马上拨通了一个电话:“你们超市起火了,你没受伤吧?为什么昨晚不告诉我?…喔,没伤就好,没伤就好。“
放下电话,他从一楼的客厅上了楼。
肖爱红走进了书房,他拉开窗帘,他很少拉开书房的窗帘,他在构思或者写作恐怖小说时,他怕见光,光亮会冲淡他小说的恐怖色彩。他要使自己保持在黑夜的状态,在白天里书房也弄得昏暗,那盏台灯并不是很亮,有些发蓝的台灯的光线恰到好处地衬出一种合适的氛围。几年来,他一直是这样的,拉开窗帘后,发现天空了些亮色,虽说厚厚的云层还笼罩着赤板市,但天空已经没有了飘落的雨。肖爱红料想,牡丹街上的积水应该退了,雨停了一天一夜了。
他目光落在了对面顾玉莲家楼上那同样窗帘紧闭的窗口上。看着窗口,他的目光又一次闪烁起来。他知道,顾玉莲的儿子和儿媳妇就死在这个房间里。他一直弄不清楚为什么那次煤气事件中,顾玉莲的儿子和儿媳妇都死了,而她都和她的孙子竟然还活着,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玄机。这个谜团困扰着肖爱红。他可以闻到这个故事里恐怖的味道,他再一次感到一种血脉沸腾,那是他每次开始创作一个恐怖小说必然会有的感觉。他回想起那天,他去拜访过老妪顾玉莲,这个年近七十的老奶如此健康让他感到神奇,尤其是她那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肖爱红经常为自己的蛀牙而烦恼。他企图从顾玉莲口中得到一些关于那次煤气中毒的秘密,但他一无所获。他觉得顾玉莲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她越是守口如瓶,他就愈加感觉那件事的玄机重重。他要从顾玉莲身上打开缺口似乎不太可能,他只要一提到那件事,顾玉莲就转移了话题。他可以从她的脸色的变化上看出她内心的隐痛,那件事无论如何也是她内心的伤,惨重的伤。如果,一定要让她说出真和那么无疑是要撕开老妪内心的伤口。那样对顾玉莲而言是一种惨无人道的折磨,他放弃了从顾玉莲的口中得到什么。
肖爱红从牡丹街上王记馄饨店的小老板王胡子口中得知发生那个事件的晚上,老太太顾玉莲并不在场,据说,她带着3岁的孙子顾晨光去乡下走亲戚去了,第二天上午她一回家就发现家里充满了煤气浓郁的气味和死亡的气息。当她惊叫着叫人去她家时,她的儿子和儿媳妇双双躺在床上死去多时了。肖爱红是边吃馄饨边听王胡子叙述的,王胡子表述的过程中,店里没有别的顾客,他老婆范梅妹一直在干扰他说话,范梅妹的意思很明显,她似乎不愿意让丈夫提起这件往事。年近50岁的王胡子显然对那件事知道些什么,但肖爱红碍于范梅妹的情面,也没有继续问什么。他记得当时吃完馄饨就匆匆而去。王记馄饨的确不错,尤其是那大骨熬出的浓汤,让人回味无穷。
肖爱红看着那个未知的窗口。
他竟也产生了进那个房间里看看的欲望。
他突然想到了顾晨光。
肖爱红一直认为傻子顾晨光身上有种魔力,说准确点,他是个被魔力控制着的人。从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他傻,他的眼睛中透出一种比常人还机敏的灵光。是什么东西熄灭了他内心的智慧之火?是那无形的魔力,那么,那无形的控制着顾晨光的魔力来自哪里?难道来自顾玉莲或者那次煤气中毒事件?许多问题让肖爱红陷入了想象的迷宫,而正是这想象的迷宫让他产生了创作新的恐怖小说的欲望
他拉上了窗帘。
他把光明阻拦在了书房的外面,许多东西都是因为人为的封闭而变得神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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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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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慧走进了王记馄饨店。
王胡子正在剁着骨头,全神贯注地剁着骨头,飞溅起的骨头碎末在王胡子的面前飞舞。
王胡子看见了丁小慧,颧骨上的两块肉猛然抖了一下,他殷勤地笑着对丁小慧说:“小慧,你来了,坐,坐。”丁小慧的脸色有些苍白,她还是无法忘记昨天的那场大火。大火中,她似乎看见一个红色的火焰般的影子,但一瞬间就消失了。还有那个死去的老清洁工人,她听见他在大火中惊惧的尖叫声,但她被大伙推挤着逃向门外,听着那令人心寒的尖叫声逃向门外。
丁小慧目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她把一双一次性的木筷子放在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
王胡子凑过去,笑着说:“小慧,今天怎么没上班?”
丁小慧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超市停业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超市被火烧了,现在正在整修呢。”
王胡子连忙说:“哦?对,对,超市被火烧了。”
丁小慧看了他一眼,看见他颧骨上的抖动着的肉,显得夸张而虚假。范梅妹低着头,她一边包馄饨,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丈夫和丁小慧。她没有说话,脸色似乎有些阴沉。
王胡子问丁小慧:“小慧,你今天要吃大馅馄饨呢还是小馄饨?”
丁小慧淡淡地说:“来碗小馄饨吧。”
王胡子说:“好例。”
丁小慧说:“不要放紫菜。”
王胡子边往开水翻滚的锅里放小馄饨边说:“知道了,你不喜欢吃紫菜,我多放点你喜欢吃的虾米。”
馄饨很快就上来了。丁小慧慢慢地吃着馄饨,仍然目无表情。王胡子坐在了丁小慧旁边,看着她吃:“味道还可以吧。”丁小慧瞥了他一眼:“你坐在我旁边我吃着不舒服。”王胡子讪笑着离开了丁小慧。范梅妹抬起头盯了王胡子一眼。王胡子就在离丁小慧两张桌子的地方坐了下来,他和丁小慧的距离似乎不远不近。
王胡子的嘴巴闲不住:“小慧,你们五月花超市怎么会起火呀?”
丁小慧说:“鬼知道,这鬼火怎么起的。”说到这里,丁小慧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她抬眼看着王胡子,目光迷离:“你小心点,不要让馄饨店也起火了。”
王胡子的眼光一抖,左眼皮跳动起来:“我们馄饨店就这点家当.烧掉了也没什么。”
丁小慧冷笑道:“说得轻巧,要是馄饨店烧掉了,还不要了你的命,我看没有馄饨店,你是活不下去的。”
王胡子也笑了笑:“哪能。”
丁小慧很快就吃完了那碗小馄饨,她站起身,递给胡子两元钱。王胡子说:“算了算了,算我请客。”丁小慧说:“别穷大方了,收起来吧,两块钱就想请我呀,没门!”王胡子只好收起了钱。丁小慧走出馄饨店的门,她想刚才自己怎么了,心跳得那么厉害?
她看见了肖爱红,他正好走出家门。丁小慧穿过了街道,朝肖爱红迎了过去,王胡子的目光粘住丁小慧的身影,他的左眼皮跳得更厉害了。范梅妹走过来,狠劲拍了一下他的厚实的背部:“还看哪,我看你老名病总是改不了,见到年轻漂亮的女人恨不得把她吃了。”
王胡子转过脸.凶狠地对范梅妹低吼道:“你他妈的找死。”
范梅妹没有被他的凶相吓倒:“我看是你找死!你迟早要死在女人的身上。”
王胡子气恼极了,他提起那把剁骨头的刀,在范梅妹面前晃了晃:“小心我把你劈了熬汤!”
范梅妹终于闭上了嘴。
王胡子把刀重重地放回了砧板上,他的目光朝对面瞟过去,他看到丁小慧和作家肖爱红站在顾玉莲的楼门口说话,他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他猜测他们是在说有关昨夜五月花超市的那场大火,肖爱红是个喜欢打探各种消息的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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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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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顾玉莲又到哪里去了。
吃早饭时,她对我说了一番话,让我在没有找到工作之前最好不要到处乱跑,让她担心。我明白她说这话是因为昨夜五月花超市的大火让她害怕我会葬身大火或者不明不白地死去。我对她的话没什么兴趣,她说她的,我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我不像她想像中的那么傻,我想我在危险的时候知道如何保护自己。顾玉莲去哪里历来都不是我关心的问题,我不用为她担心,她出去不会出什么事情,她会在恰当的时候回家。
我突然想到了瞎子,我想去看他。今天没有落雨,他一定是坐在街道旁听人行走和汽车的声音,他靠那声音活着,他是活在声音里的人,他也许从前眼睛明亮过,他眼睛明亮时,是否看到的现实和现在的不一样?我希望他的双眼曾经明亮过,每次我看着他空洞的眼睛,我总是这样希望。我还想起了瘌痢头那个孩子。在雨季来临前,我曾经产生了离开赤板市的念头,因为那个叫瘌痢头的孩子。
就是在郭阿姨死掉的那个晚上,我在赤板市的一条街上听一个人唱歌。那是一条叫风铃的小街。小街上有一个瞎子。那个瞎子白天一直坐在街旁,瞎子从来不戴墨镜,他的眼睛如同两个黑洞,再灿烂的阳光也无法企及的黑洞。他总是侧着耳朵倾听着,听来往的脚步声和汽车的声音。他的耳朵十分灵敏,他可以从高跟鞋在敲击地面的声音判断出女人的年龄。很多人考证过,认为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经常去看瞎子。他的存在是靠那些声音维持的,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声音,他会干枯掉。我有时死死地盯着他空洞的眼睛。我想他那双眼睛并不是先天性失眠的,我甚至认为,是他自己用双手抠出了自己的眼珠子,至于他为什么要弄瞎自己的眼睛。我不得而知。到了晚上.瞎子就在家里高声唱歌。他唱的歌怪异极了,尖利的高音和嘶哑的低音在剧烈的争斗和反复交叉。我听不清歌词。这种怪异的歌声莫明的吸引我,所以在很多时候,我会溜出家门,到风铃小街去听瞎子歌唱。
我在郭阿姨死掉的这个晚上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风铃街。我刚站在瞎子居住的这栋楼下,就看到了瘌痢头。瘌痢头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他头上有一块块铜钱大小的光亮的疤。或许他可以说是我在赤板唯一的朋友。他看上去年纪很小,我猜不出他有多大,据他自己说,他已经20多了。我不知道他来自何方,有一点我十分清楚,他不是赤板市人,或许来自很远的地方,我不清楚他离家出走为了什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家。他同样也被瞎子的歌声吸引着。我们的相识也是因为瞎子的歌声。我们一见如故,虽然我们很少用语言交流,但我们十分默契。比如我们一起用我们的方式对付过一个女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喜欢听瞎子歌唱。在我们耳里,瞎子变味的歌声是天国传来的梵音;但在许多人耳中,瞎子无疑是在制造噪音。瞎子的噪音激怒了他楼下的一个邻居,就是那个瘦高个女人。那天晚上,我和瘌痢头正在听瞎子歌唱,我们实然听到了女人的骂声,女人骂得很难听。女人骂完后,瞎子就停止了歌唱。我和瘌痢头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瘌痢头骂那女人是婊子,我也骂那女人是婊子。瘌痢头一声不吭地走了,我跟在了他的后面。他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厨了一泡屎。我闻到了一般恶臭。他把屎用一张旧报纸包了起来,走到了那女人的窗户底下。女人住在一楼,她的窗户没有关,里面的灯光倾泄出来。我可以看到女人边啃着瓜子边看着电视,她也许正在为制止了瞎子的歌唱而得意,她万万没有想到瘌痢头手中旧报纸包着的屎会飞进窗户,不偏不斜地落在她的头上。等她走出来,我们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那天晚上,我把他带回家。顾玉莲让他说了澡.还拿出干净的衣服让他换上。我觉得祖母顾玉莲是个好人,否则,我早就像瘌瘌头一样流落江湖了。瘌痢头并没有感到特别的兴奋,对于我祖母顾玉莲的温情显得冷漠,他目光中有种邪气。他在我家住了两天就跑了。我没有去找他回来,他要是跑没有人能留得住的。但有一点我十分肯定,只要他还没有离开赤板市,我一定还能碰见他,因为他喜欢听瞎子歌唱。
果然,我在郭阿姨死的这天晚上,我又看见了他。他和我拉了一下手表示亲热。我们俩坐在墙角.听楼上传来的瞎子的歌声。瘦高个女人的窗户门紧闭着。自从瘌痢头把屎扔进去之后,她的窗户门就紧闭着。我想问瘌痢头为什么要离开我家,但我没有开口,瞎子的歌声停止了。这时.瘌痢头对我说。“我要走了。“
我问他:“你要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我。
他独自地朝火车站方向走去。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实然,我看见走出一段路的瘌痢头回转了身,朝我跑过来。在夜色中,瘌痢头像一只巨大的蝙蝠朝我扑过来。我心里有些害怕。他扑到我面前.喘着气说:“你能和我一起走么!坐火车到南方去。”我没有说话.在我脑海里,他那时就是一只蝙幅。我不想和一只蝙蝠说话。他见我不回答,就走了。我跟在了他的后面。
我承认当时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我跟在瘌痢头后面。当时我的喉中被谁塞了一团棉花,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走到了火车站的入口处,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了他的笑脸,他没有说话,但我可以感觉到,分明在说:“跟我来。”
他进了火车站。那时,正有一列开往南方的列车正要离开。我很奇怪,他没有车票怎么就进站上了列车。我正在纳闷,列车开动了。列车的轰响我一点也听不见,我好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电影,列车真实地把瘌痢头带走了。列车消失后,我就产生了离开赤板的念头。我觉得赤板有什么东西在威胁着瘌痢头,他才离开的。那只是我当时的预感,我也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威胁着我。
我终究没有离开赤板,是因为瘌痢头走后的第二天,我在电视上看到昨夜开往南方的一列列车出了车祸。列车脱轨翻在了路边。死了好多人,电视画面上出现了死者的尸体,其中一具尸体和瘌痢头十分相像。下午的时候,顾玉莲领着我去参加了郭阿姨的追悼会,追悼会上郭阿姨的亲属哭得伤心。死人能听见哭声么?我离奇地想着,我笑了起来。很多人向我投来了不解和厌恶的目光。我在为郭阿姨笑,我用笑声为郭阿姨送行。没有人和我计较,因为我是个脑袋有问题的人。
在我看到瘌痢头的尸体后,我也笑了。
我叽叽的笑声像老鼠在抢夺食物时发出的尖叫,象在梦中我听见过无数次的老鼠的尖叫。顾玉莲和我一起看电视,她显然听到了我的怪笑。她看着我,脸色苍白,那双老眼充满了疑惑:“如果哪天我死了,你会不会笑?”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她的嘴唇颤抖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为什么要颤抖?难道她在乎一个傻瓜说的话么?
开往南方的列车出事让我打消了离开赤板的念头。我想到哪里都有危险,我为什么要跑。活着比死还可怕,因为活着意味着还要经历危险或者恐惧,而死了就什么危险也没有了。所以,面对郭阿姨和瘌痢头的死,我笑了。我什么时候该为自己笑笑,这我倒没想过,一切也许为时过早,也许我来不及为自己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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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顾玉莲会骗我,骗我说我父母亲没死,而是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活着,而且骗了我那么多年,肖爱红告诉我了一个真相:我父母亲死于17年前的一次煤气中毒事件,一点错都没有,还给我看了那张陈旧的17年前的《赤板晚报》。我回到家里,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直等到顾玉莲回家。
顾玉莲提着一大包手纸,一回家就问我:“是不是邻居肖作家来找过我?”
我楞楞地看着这个把我养大又骗了我那么多年的老妪,我心里有种难于言喻的味道。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简单的问题,我只是冷淡地反问他:“你怎么知道肖作家来过?”
她说:“我怎么不知道,我回来时碰到丁小慧了,是她告诉我的。”
我的脸色一定十分阴沉,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我本来想质问顾玉莲为什么要骗我我父母亲还活着,但我没有这样做。我只是懒洋洋地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我希望梦中歌唱的声音出现。我却听到了顾玉莲上楼的声音。
顾玉莲上楼的节奏感很强,楼梯在她的脚步声中嘎吱嘎吱地响着。
她一步一步地朝我的房间临近,那脚步声到了我的房间门口就中止了,我在等待着顾玉莲老太太推开我房间的门。我等了许久,没听到顾玉莲推门进来。我想,她今天怎么一直站在门外不进来,是不是她知道了我内心的感受,她难道是因为内疚而不推门进来,我的门今天没有反锁,我等着她进来,只要她推门进来,我就要问她我父母是不是死得很难看,我楞楞地等了许久,她就是没有推门进来,这让我郁闷。
我满怀疑惑地打开了门。
门外空无一人。
我没有见到顾玉莲,我连她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我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的房门上,那扇门依然紧闭着。我分明听到了顾玉莲上楼的声音,她的脚步声对我无比的熟悉。我根本就没有听到她下楼的声音,连楼梯嘎吱的响声也没有。她不可能上楼后又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她从来不那样走路,也没有必要那样走路。
我内心忐忑不安起来。
难道那紧闭的门会突然洞开,然后走出人来。我似乎感觉那扇门在慢慢朝我靠近,那扇门似乎象座山一样朝我压了过来。
我想大叫,可我没有叫出来,我没有在白天大声尖叫的习惯。我转身冲下了楼。我看见了顾玉莲,她正在厨房里做饭,平静而祥和地切着土豆丝,看不出什么异样。我站在厨房门口瞅着她,她刚才上过楼?
我纳闷极了。
她看了我一眼,不经意地说:“肖作家和你说了些什么?”
我没有回答她。
我不想对她说,肖作家已经告诉我我父母亲早已死了。我也没有质问她为什么要骗我。她一直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就让她隐瞒下去。我要说破了这件事,她一定会难堪的。我这样想,觉得自己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可是我这时希望天空中落下瓢泼大雨,我要到雨中让雨水淋湿我的全身,我需要清醒清醒大脑。雨水迟早要从空中落下来,但不是此时此刻。这个雨季一定会变得十分漫长,漫长的雨季会让我全身发霉。
22
这个夜晚并不宁静。这是我从肖爱红口中得知我父母死讯的晚上。我又被一阵飘渺的声音吵醒了,那声音在深沉的春夜中缠绕着我,忽轻忽重。这次我可以听得很清楚,那是歌声,飘渺而忧伤。让我意外的是,那歌声还有钢琴伴奏。那歌声和琴声穿过房门,冲进我的耳膜。我起了床,出了房门,我听见那声音从对面的房间中传出。在桔红色的光中,我走进了那个房间,房门在桔红色的光中洞开着。我不知道是谁打开了房门,我一走进那房间,歌声和琴声就突然消失了,房间里一切依旧。
那架钢琴和盖着它的蒙尘的白布。
枕头底下那朵枯萎的玫瑰花。
床底下的箱子。
墙上指针停在12点整的挂钟…
我觉得好像有一个人在我的身后推着我走到了窗前,我伸出手,刷地拉开了窗帘。血钞票,我又看到那张血钞票贴在窗玻璃上。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这张血钞票从何而来?我分明把它交给了丁小慧的,它怎么又出现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在黑沉沉的夜里,我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见钞票上的血迹,血迹在月光里似乎还在流动。我推开了窗户门,爬了出去,我伸手碰到了那张血钞票,就象第一次我触摸那张血钞票,它如同有生命一样自动贴在了我的掌心。我正要爬进屋,我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推了我一下,我就从窗户上掉了下去,连同那张血钞票,一起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我大声尖叫起来…
天已亮了,原来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我不相信日子会像往常一样平静,因为平静的日子已经在这个雨季来临时被打破了。那么,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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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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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回复: [中篇]血钞票 周六 十二月 29, 2007 10:39 a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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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恶梦中醒来是又一天的清晨。
我听到了钢琴声,象昨晚梦中的钢琴声。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白天听到了钢琴声。钢琴的声音让我不敢相信是真实的,我使动地捏了一下大腿,我感到了疼痛。我听出来了,钢琴声是从我对面的房间里传来的,也就是说,在这个清晨里,有人在弹那架被蒙尘的白布盖着的钢琴。
我听不出这是一支什么曲子,反正悦耳极了,让我全身的血脉畅通起来,让我在恶梦中受到的惊吓缓解下来,我听着琴声,有种久违的或者说从未有过的宁静。
对面的房门洞开着。
顾玉莲在一团白光中坐在钢琴前弹着钢琴。我吃惊地望着她,顾玉莲神情专注,她枯槁的手指在琴键上灵活地跳动着。我没想到顾玉莲还有这一手,她从来没有弹过钢琴给我听,是什么让她如此的欢乐,竟然在这么一个清晨里弹起了钢琴。
我有些痴迷,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房门前。她没有回头来看我,她的眼睛注视着乐谱,她的声音在这个清晨里温存极了:“晨光,这支曲子是你父亲喜欢的《晨曲》。”
我正想进入这个房间,突然一阵风吹过来把那扇门重重的关上了,我怎么也推不开了,钢琴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顾玉莲在房间里,她会把门打开的。我这样想着。
可我站在门口等了约摸半个小时也没见顾玉莲开门,里面一片寂静。我突然举起了手,使劲地砸了那门一下:“奶奶,开门。”里面还是无声无息。顾玉莲到底是怎么啦?我又举起了手,使劲地砸那扇结实的门:“奶奶,你开门,开门!”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声音轻飘飘的:“孩子,你在干什么?”
我回头一看,愣了,顾玉莲穿着那件印花绸缎睡袍轻飘飘地站在那里,她手里拿着一把大木梳,正梳着头。她看着我,脸色苍白,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有许多疑团。
我喃喃地说:“奶奶,你不是在这房间里弹琴么?”
顾玉莲把梳子从头上拿了下来,惊奇地问我:“你说我在这房间里弹琴?”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不会错的,这个清晨我很清醒。
顾玉莲说:“我刚刚起床,怎么会跑进这个房间里弹琴呢?而且我从来不进这个房间的。你怎么了?孩子?”
我看着她。我无法说清什么。
一切都让我活在云雾里。天啊,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真的有病?
24
顾玉莲紧锁着双眉对我说:“孩子,我应该再托人去给你找份工作,然后给你找个姑娘,让你成家了,否则,你会疯掉的。”我呆呆地望着顾玉莲,我明白她话中的含义。但我对她的信任开始了动摇,他还有多少事情还在隐瞒着我,像那闭着的门一样拒绝我进入。
我必须知道父母亲死亡的真相。
对于女人,我也有种渴望,但这种渴望若隐若现,大部份时候会被我的许多古怪想法淹没,只是在我想起丁小慧的时候才会变得强烈。我心中一直隐藏着一个秘密。也许牡丹街的人对一条凉晒的内裤的遗失并不感到惊讶,丁小慧对她的那条纯白内裤的丢失抱什么态度我也不得而知。
那是个阳光很白的秋日的正午,街上行人稀少,我站在丁小慧的楼下,看着万国旗一样飘着的她家阳台上晒着的花花绿绿的衣服,那是丁小慧的衣服。那条纯白的内裤吸引了我,那是丁小慧最贴身的东西,如果我能像这条内裤一样亲近丁小慧,那我会因幸福而死。
丁小慧丰满的屁股在走路时有节奏地扭动时,我会想像有一股甜密的味道散发在她纯白的内裤上。我看着那条纯白的内裤旗帜一样在阳光上随风飘动,那条内裤从天而降落在了我的头上,这种神奇的事情或许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我以最快的速度从头上取下了内裤塞进了我的裤兜。那一刻,我的心快要蹦出来了,如果我的心脏那时要是蹦到街上被车轮辗烂并不是奇怪的事情。我左顾右盼,发现没有人看见我这个动作之后才欣喜若狂地回到家中。我躲在自己的卧房里,从裤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这条丝织的纯白内裤,我把它放在鼻孔下,闻到了阳光的味道。后来,我一直认为丁小慧身上的味道就是阳光的味道。那条内裤被我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拿出来嗅嗅,就像嗅着丁小慧的体香。
现在,我暂且把丁小慧的体香放在一边,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要去配一把钥匙。我在顾玉莲出门后,终于找到了那把黄铜钥匙,她把它藏在一件衣服的口袋里。我翻遍了她衣柜里的衣服口袋,才找到这把钥匙,这是一把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钥匙,它会带我进入一个我未知的世界。
我出了门。
我十分清楚在赤板市越秀公园的门口有修鞋和配钥匙的人,他们不知何处而来,我不管那么多,我现在要去配一把钥匙。
我路过王记馄饨店时,王胡子正在剁着骨头,他在阳光下挥舞着那把大刀,骨头被他剁得骨沫横飞。我不明白他怎么有那么多骨头要剁。范梅妹正在做馄饨皮,她家的馄饨皮都是手工的,不像别人家的馄饨皮是机器压出来的。这或许是他们王记馄饨受欢迎的原因之一。范梅妹使劲地工作着,我希望她流一串口水到馄饨皮上,那样他们王记馄饨也许就更有风味了。我这个想法有些歹毒,我为自己歹毒的想法得意地笑了。一个迎面而来的路人怪怪地盯着我,他不明白我为什么笑,笑是我的特长,我几乎很少哭,或者不会哭,我用叫唤代替哭,这只有顾玉莲才清楚。
经过那个下水道盖子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那个盖子,在这个无雨的上午它显得安详而宁静。
在通往公园的路上我没有想起瞎子。
如果我想起他来,我会绕道先去看看他。那样,或许我不会被一条恶狗咬伤了。
那条恶狗实实在在的在我小腿肚子上咬了一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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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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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回复: [中篇]血钞票 周六 十二月 29, 2007 10:39 a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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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慧今天的兴致颇好。在这个无雨的阴天里,她感觉到了悠闲的快乐。她抱着一本叫做《厄运》的书出了家门,她准备到越秀公园里静静地找个地方好好地品味这本书。
《厄运》是肖爱红最新出版的一本恐怖小说。她总是可以在第一时间里得到肖爱红的新书。她在走向越秀公园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肖爱红的娇妻胡青云,以前牡丹街的居民经常可以看到成双成对的肖爱红夫妻手挽着手亲昵地走过的情景。他们是牡丹街的模范夫妻,从来没有人听说他们吵过架,哪家的夫妻不吵架呢?想起胡青云,丁小慧的心里有些酸酸的,这时,她看到迎面而来的一条狗。
在赤板这个城市里,你很难在街上发现一条独行的土狗。政府明文规定,居民不准养狗,宠物狗除外,那也要到有关部门去登记后才允许。朝丁小慧迎面走来的是一条黑色的土狗。黑狗走得歪歪斜斜,耷拉着尾巴,吐着舌头,狗眼迷离。如果是在农村,村民看到这样的一条狗,他们一定会把它打死或者远远地躲开它。狗的迹像表明,这是一条疯狗。丁小慧自然没有这种经验,所以,当那来黑狗朝她走来时,她并不惧怕,她只是加快脚步,她要赶快到达公园,品味肖爱红最新的恐怖小说《厄运》。
如果说被疯狗咬了,不及时治疗,那么,厄运就真正的到来了。厄运似乎正一分一秒地向丁小慧临近。在丁小慧和黑狗的中间这一段距离中没有行人。丁小慧的神态看上去愉悦极了,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她在黑狗在她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朝她扑过去的刹那间,她睁大了眼睛,嘴巴也“啊”地张开,久久没有合上。她手中那本恐怖小说《厄运》也落在了地上。也就是在这一刹那间,丁小慧觉得一个黑影从自己的身边一晃而过朝黑狗扑了过去。黑影和黑狗撞在一起。丁小慧听到了黑狗的呜咽和人的惨叫。黑狗和人同时倒在地上,黑狗一扭头,一口就咬在了那人的小腿上。那人惨叫声后疯狂地一脚踢开了黑狗。黑狗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站起来狂奔而去。一会就不见了踪影。黑狗歪斜地狂奔而去时,行人纷纷的躲开,没有人想着去拦住这条伤人之后仓惶逃窜的疯狗。它的存在,对赤板市民是个潜在的威胁。没有人会注意一条狗,一条极具危险性的狗,就像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漠视许多与自己无关的挣扎着的心灵。
丁小慧看清了,那个救了她的人就是她一直鄙视的傻子顾晨光。顾晨光今天穿的是一套整洁的黑衣服,他倒在地上后,衣服被弄脏了。他朝丁小慧笑着,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站起来,拍打着身上脏了的地方,因为地面是湿的,他身上沾上的是泥浆,而不是尘土,他怎么也拍不干净。丁小慧见围上来了许多人,她显得木然,她只是楞楞地看着从天而降的顾晨光。有人对顾晨光说:“小伙子,看看被狗咬伤没有?”
顾晨光傻笑着,他弯下了腰,挽起了裤管。
顾晨光的小腿肚子上有一块青紧,上面有或深或浅的凌乱的牙印,牙印上渗着鲜血。顾晨光用手摸了一下血,他觉得血有点粘,疼痛是不可避免的,可他装出不痛的样子,他不能让丁小慧觉得他痛。丁小慧看到了他的腿伤,心里升起了一股凉气,如果不是顾晨光,那牙印应该在她的身上。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人又问顾晨光:“小伙子,痛不痛呀?”
顾晨光抬头对他说:“不痛。”
那人赞赏道:“小伙子,你真坚强。赶快去防疫站注射狂犬病疫苗,不要开玩笑。”
顾晨光说了一句:“狂犬病疫苗?”
那人点了点头:“是呀,被狗咬了就要注射狂犬病疫苗的,快去吧,别耽误了,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顾晨光放下了裤管,他拨开人群走了。他一走,人群也散了。丁小慧这才缓过神来。她走了上去,叫住了顾晨光,顾晨光回过头,傻傻地朝她笑。丁小慧觉得,他眼中有种粘乎乎的东西。她问顾晨光:“你要到哪里去?”顾晨光说:“配钥匙。”丁小慧不知他要去配什么钥匙,她想他一定不会去防疫站注射狂犬病疫苗的。
丁小慧动了恻隐之心,她决定带他去注射狂犬病疫苗。她突然想起那本叫《厄运》的恐怖小说,她对顾晨光说:“你等我一下。”说完,她跑回了原地,她发现那本书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想一定被哪个人捡去了。她内心有些失落。她回到了顾晨光身边,对他笑说:“走吧,和我去卫生防疫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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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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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回复: [中篇]血钞票 周六 十二月 29, 2007 10:39 a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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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去越秀公园门口配钥匙,就不会看见丁小慧,如果没有见到丁小慧,我就不会跟屁虫一样跟在丁小慧的身后,看她一扭一扭的丰满的屁股,也就不会见到那条欲图伤害我梦中情人丁小慧的恶狗,那么,我也不会受伤。但我不后悔,反而窃喜。丁小慧在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单独和我在一起。她带我去防疫站注射那红色的药水的这段短暂时光让我快乐和幸福。我尽情地呼吸到了她身上阳光的气息,在这发霉的雨季是件惬意的事情。
丁小慧和我一起走出了卫生防疫所的门。她问我:”还疼么?”我摇了摇头。她又问我:“你现在要去哪里?”我说:“配钥匙。”尽管我现在还沉没在丁小慧阳光般的气息中,但我没有忘记进入那个房间。丁小慧看了看我,她的目光柔和,她说:“我陪你去吧。”我点了点头,我感动和幸福得说不出话来。对我而言,丁小慧和我哪怕多呆上一分钟,也像一生一样漫长。
丁小慧和我一起来到了公园的门口,我看到了那个配钥匙的摊子,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头儿在守株待兔。我是那只兔子。我把那把黄铜钥匙递给他:“配钥匙。“他抬头看了看我,无声地接过了钥匙然后低头工作起来。
丁小慧和我一路走来时也没什么话,现在更没有话说,我和她在一起时,是一个没有语言的哑巴,我在许多时候想好要和她说的话都消失了。她几次想和我说什么,但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有说。老头儿在配着钥匙,这时我听到远处钟楼的响声,我知道是上午10点整了。丁小慧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了手机,接通了电话。她听了听电话又看了看我,脸有些红,她走到一边去了。我看着她边说边笑着,我想着自己何时才能和她通电话,那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打完电话,她回到了我身边,我的钥匙也配好了。
丁小慧对我说:“晨光,你回家吧,我有点事先走了。你的伤没事的,不用耽心,已经注射过狂犬病疫苗了。”我点了点头,我没什么好耽心的,从我被狗咬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耽心,我不相信有什么危险能够危极我的生命。我看着丁小慧离去,内心隐隐地有些痛,幸福对我来说是那么的短暂。我恨死了给丁小慧打电话的那个人,他要是不给丁小慧打电话,或许丁小慧就会和我多呆一会。我突然想知道那个给丁小慧打电话的人是谁。于是,我悄悄地跟在了丁小慧的后面,丁小慧兴许想不到我会贼一样跟踪她。她进了离公园不远的一条小街的咖啡屋里。我没有进去,我怕被丁小慧发现。不一会,我看见了肖爱红。他从一辆红色的出租车上走下来,进了咖啡屋,他没有发现我,我躲在一个他发现不了的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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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我看顾玉莲还没有回家,她早上临走时交待过我,如果她到12点钟还没回来,就自己去对面的王记馄饨店吃一碗馄饨。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有些担心她会碰到那条恶狗,我把那把黄铜钥匙放回了顾玉莲衣柜的衣兜里。我没有马上去开那扇门。
我躺在了床上。我闭上了眼睛,想像着丁小慧的样子和她身上的味道。我和她在一起时,她和我靠得很近。我多次产生了抚摸她那头乌黑秀发的念头,但我控制了自己。我想着想着就觉得体内有股烈火在冲撞燃烧,最后集中到了我腹下的那个部位,今天的烈火似乎烧得很旺,超过了我成年后的任何一次。我怀疑是不是防疫站的医生给我注射的红色药水起了作用。每次我体内的烈火燃烧,我就用一种办法让它熄灭。我想到了丁小慧那条纯白的丝织内裤。我从床跃起来,从隐秘处取出了那条内裤,内裤有点潮湿.也许是因为雨季的缘故。我似乎还可以从中闻到丁小慧的体香。我又躺回了床上,我开始把内裤放在鼻子上,用力地呼吸着,接着,我又用舌头去舔内裤,就像我舔钞票那样,我舔着内裤就像舔着丁小慧饱满的乳房和屁股,有颤动的肉感。
我又把沾着我唾液的内裤塞进了我的裤裆。我用内裤磨擦着烈火燃烧着的坚挺的下身,直到一股火射出我的体外,落在内裤的上面。那股火被内裤吸纳了,我冷却疲软下来……做完这一切,我觉得浑身无力,我把内裤从我裤裆里抽出来,我闻到了一股腥味。
我要昏睡过去的样子。
28
老鼠的尖叫声又响了起来,老鼠们尖叫着纷纷逃窜……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了飘渺的歌声。尽管那歌声很快就消失了,我还是一激灵起了床。我朝那紧锁的房门走去。来到房门口,我拿出了钥匙,我把钥匙插了进去。我的手只要使劲一拧,这扇门就会洞开。我突然想.会不会我一打开门,就会看见有一个人坐在钢琴前,那人可能是顾玉莲,也可能是我父亲顾帆远和我母亲宋汀兰。我该怎么面对他们?我迟疑了。
我还是打开了这扇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陈旧的浓郁的灰尘的味道扑鼻而来。
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见。我有点提心吊胆。我摸到了房间的开关,打亮了灯。白炽灯光芒惨白。我刚开灯,被我打开的房门突然重重地关上了,声音很响,让我的脑神经收缩了一下。
房间里的陈设还是老样子,没有一点变化。我走到书桌旁,我拿起了那桌上的小镜框,我很奇怪,父母亲怎么没有在墙壁上挂他们的大幅结婚照,像作家肖爱红那样。在镜框里的父母亲的确是一对俊男美女,他们幸福地笑着,我无法想像他们死时的样子。我端详着照片中的父母亲,眼睛里发热了,我也会有泪水?
就在这时,灯突然灭了。
是有人关掉了电闸还是怎么回事我一无所知。房间里又恢复了黑暗。黑暗好像是罪恶的温床,不知哪本书这样说过。我把镜框放回了桌子上。我有种窒息感,在黑暗中有种窒息感。我朝窗户的方向摸去。我担心黑暗中会伸出一双手将我死死拽住,让我陷入一种绝境窒息而亡。在这沉闷的空气中,我希望这房间里的那种玫瑰花的香味飘散出来。我很快就摸到了窗户旁边,我一伸手就接触到了窗帘。我奋力地拉开了窗帘,光明倾泄进来,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看到了那张带血的钞票像我梦中一样贴在窗玻璃的外面。我呆呆地看着这张血钞票,钞票上的血迹在阳光下闪烁流动着,发出一种红色的光芒。我隔着玻璃抚摸着它,我可以感到它上面血液流动的声音。它没有葬身五月花超市的大火,也没有被人送进银行,它奇怪地紧紧贴在窗玻璃的外面,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它要告诉我什么?或者说它是一种什么预兆?
为什么,我在这个雨季开始之后的梦境都成为了现实?
我还会做什么梦?还会有什么离奇而又古怪的事情出现?
我边想着这些问题边打开了窗户。
窗户有些破败,上面的油漆已经剥落了,我爬上了窗户,我的一脚踩在窗台上,另外一只脚在里面悬着,我的手把住了窗户门框。我只有这样,才能拿到那张血钞票。我伸出了一只手,我的脚有点抖。一阵风吹过来,似乎有点凉,可是血钞票在风中丝毫不动,我伸手触到血钞票的一刹那,它就象活的一样自己贴在了我的掌心。我把血钞票放进了裤兜里。干完这件事,我想抽身回房间,查看房间里的东西,看能否发现什么秘密。突然,我听到了一声惊叫:“顾晨光,小心。”
我的目光往楼下瞟了一下,我看到了丁小慧,她和肖爱红一起站在肖爱红的家门口。她显得焦急,她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爬在窗户上。
肖爱红看着我说了声:“危险——”
他的声音刚落,我就觉得身体被一双无形的手有力地推了一下,我就像一只受伤的大鸟从二楼的窗户上落到了地上,一闪念间,我觉得梦中也是这样的,我跌落了一个深渊。我在这个雨季里真正的恶梦便由此开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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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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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回复: [中篇]血钞票 周六 十二月 29, 2007 10:40 a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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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晨光从二楼的窗口坠落,目击者只有肖爱红和丁小慧。
丁小慧和肖爱红在咖啡屋喝了一杯咖啡后,他们就一起共进午餐。在吃午饭时,丁小慧向肖爱红讲述了顾晨光被狗咬的经过。丁小慧问他:“如果当时你在场,你会不会扑上去救我。”肖爱红肯定地点了点头,这让丁小慧十分满意。听着丁小慧的叙述,肖爱红的内心也被一只恶犬咬着。他的恐怖小说无法进入状态让他不安。他约丁小慧去喝咖啡吃午饭,是为了放松自己的神经,企图找到一个准确的写作的切入口。吃完饭,他们就回来了。
因为《厄运》的丢失,丁小慧决定到肖爱红家里再取一本,他们刚刚来到肖爱红的楼前,就看到了顾玉莲家二楼窗口上的顾晨光。
也许是因为上午顾晨光刚救过丁小慧,丁小慧对顾晨光十分的担心,她的惊叫也许就是顾晨光坠落的原因。所以,当顾晨光坠落之后,她就拉着肖爱红奔了过去,顾晨光掉在草地上,可能是楼不高,顾晨光身上没有受伤破损的地方。但是他已昏迷不醒。丁小慧赶紧和肖爱红一起把顾晨光送进了附近的华侨医院。
馄饨店的王胡子看着肖爱红把顾晨光弄上一辆出租车么,对老婆范梅妹说:“那傻子迟早要出事的。你看看,又有事情了!”范梅妹没好气地对他说:“他出不出事关你屁事!”
30
我进入了一片黑暗。在黑暗中,我见了歌声,这次听得十分真切,是个女人唱的,我听见她的歌声就有流泪的冲动,从来都没有过的流泪的冲动。我想分辨歌声来自哪一个方向,我想看清歌者的脸,但我看不到,我在黑暗中穿行,那歌声陪伴着我……我醒来时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很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围着我,他们怪异地看着我。
我奇怪地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医生们神情肃穆,他们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的问题,好像死人一样沉默。
这时,我祖母顾玉莲进来了,她看着醒来的我。老泪纵横。第一句话就是:“孩子,你怎么能进那个房间?”我怎么不能进那个房间,这一刻,我突然觉得顾玉莲有些可恶,这个老太婆对我掩藏了了多少秘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父母亲已经死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实,而我都蒙在鼓里,要不是肖爱红告诉我,兴许我还会一直期待父母亲的出现。我拔掉了手背上吊瓶的针头,我说我讨厌医院。
医生按住了我:“你必须接受治疗!”
我大声说:“我没有病,我为什么要接受你们的治疗。我讨厌医院的药水味。”
医生说:“你冷静点,你已经昏迷3个小时了,你是轻微脑振荡,需要休息和治疗,否则会有后遗症的。”
我昏迷了3个小时?
31
肖爱红对丁小慧说:“你觉不觉得顾晨光和馄饨店的王胡子长得很像,他们莫非有什么关系?”
丁小慧笑笑:“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怎么会把他们连系在一起;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肖爱红认真地说:“许多不可能的事情最后都变成了可能,那是恐怖的来源。”
丁小慧翻着肖爱红刚刚给她的《厄运》,笑了笑,她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肖爱红在构思一部新的恐怖小说,题材来源于顾晨光父母亲的煤气中毒事件。丁小慧对那件事情没有什么印象,但她从小就知道顾晨光的父母亲死了。她父亲丁大伟那时在牡丹街派出所工作,他说起过这个事件,他证实那的确是一次煤气中毒事件,而非谋杀。丁小慧不明白为什么肖爱红会把这个事件看得那么神秘,而认定这里面一定有蹼跷。这也许是作家区别于常人的想像力在作怪吧,肖爱红看着丁小慧,他沉思着。
顾晨光从二楼窗户上的坠落,这里面有没有玄机?肖爱红对那个终日窗户紧闭的房间本来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的目光只要落在那个窗户上,他脑海里就会出现两具尸体,那两具尸体就在那房间里,尸体具体是什么样的姿式或在哪个位置,他一无所知。
肖爱红发现顾晨光像王胡子并不是今天的事情,他在十多年前和胡青云结婚后搬到胡青云家的这栋楼里住时,就发现了邻居的孩子顾晨光长得像街对面馄饨店的小老板王胡子。肖爱红对胡青云提起过这件事。但胡青云打断了他的话,胡青云对顾家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要提到顾家的事,胡青云就会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话,并且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
顾晨光和王胡子之间如果有关系,那又是什么样的关系?肖爱红想起他和丁小慧把顾晨光送进医院后,是王胡子四处去寻找顾玉莲老太太,找到她之后把她领到医院来的,王胡子显得焦急,像是比顾玉莲还焦急。
如果顾晨光和王胡子有关系,那么,顾晨光父母亲的死同样的和王胡子有关系。这个假设如果成立,那么。这次煤气中毒事件并不是所谓的简单的意外。
32
我被顾玉莲接回家,是第二天的事情了。这天,天下起了猛雨,我在医院里听着雨声就想,牡丹街又该涨水了,那该死的下水道究竟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果不然,当我和顾玉莲的出租车一进入牡丹街,我就看见到牡丹街上的积水。我觉得汽车象一条船,在被水淹没了的街上迎风破浪。我下了车,顾玉莲打着伞扶着我,我不要她扶,我什么事都没有。
我没有进入家门,我就听街那边的王胡子大声说:“顾老太太,你孙子没事了吧。”王胡子手里还拿着那把剁骨头的刀。
顾老太太在雨中的声音有些沙哑:“没事了,谢谢你啦!”
我讨厌王胡子,他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我从来就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顾玉莲把我接回家中之后。他让我把小腿露出来给她看。她看了看我被狗咬的伤口,伤口有些红肿。她叹了口气,对我说:“你在家里休息,千万别出门,这伤口感染了就麻烦了。”我对顾玉莲的话无动于衷,我并不觉得这伤口会有什么危险,我在潜意识中感觉到危险的人竟然是顾玉莲。我怎么会对把我从小抚养大的顾玉莲产生这样的感觉,我也搞不清楚。我怀疑,父母的死和这个老太太有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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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莲把几种新鲜的草药放在一起捣烂了,然后放在一个陶钵里。她的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她有些虚脱。她去了一次乡下,从一个药农那里买来了几种鲜草药。就这么跑了一趟,她就觉得自己真正的老了。她一闪念地想起17年前的那个雨季的某一天,她从乡下回城的情景,她一进家门就闻到了浓郁的煤气味和死亡的气息…她觉得心悸。她呼吸出的是腐朽的味道,她自己可以感觉到那种味道。她到卫生间,刷了刷牙,刷完牙,她把一口气呼到手掌上,然后放在鼻子上闻了一下。刷牙无疑使那腐朽的味道减弱了许多。
顾玉莲进了厨房,她把药罐找出来,这个药罐好像很久很久没用了,上面有斑斑的霉点。顾玉莲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那药罐洗干净。她把一包药放进了药罐,这是她自己配的中药。她往药罐里放上了两碗水,把煤气灶的火点燃了。把药罐放在了灶上。做完这些,她才端着盛有捣烂的新鲜中草药的陶钵往楼上走去。上楼时,她觉得自己的双腿十分沉重,灌了铅一般,所以,她上楼梯走得缓慢,她的心跳却很快。她进入顾晨光的房间,听到了顾晨光酣睡的呼噜声。
她把陶钵放在了櫈子上,把睡着的顾晨光受伤的小腿翻过来。她的动作轻微,她不想吵醒酣睡的顾晨光。她把捣烂的中草药敷在了顾晨光小腿的伤处。草药绿色的汁液顺着顾晨光的小腿流了下来,淌在了床单上,她用一块布包在了顾晨光敷药后的伤口。
给顾晨光包扎完,顾玉莲憔悴不堪地坐在了床前。她轻声叹了口气,抬起手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白发。她注视着床上酣睡的人,目光有些凌乱。她没能从这个人身上看到儿子的影子。她把这个人从小抚养大,目的是什么?她有些迷惘。他也许就是她前世的仇人,今生来向她讨债的。
顾玉莲坐了一会,就下楼去了,厨房里还熬着药呢。她要看着那炉子,她不想让17年前的那事件重新上演,那件事她一直耿耿于怀。那同样也是个雨季,她记得那是农历五月十二日。她要带孙子顾晨光去乡下走亲戚,乡下的一个表亲的儿子结婚,发了请柬来,她想想就去了。她是吃完午饭后出发的,乡下亲威的婚宴是在晚上,她决定在亲戚家住一个晚上后回来。临走时,儿媳宋汀兰已经上楼午休了,儿子还在学校没有回来。她看天很黑,要下暴雨的样子,就把所有的门窗都关紧了,她还在儿媳的房间的外吩咐儿媳关好窗户门,儿媳答应了她。她没想到自己在第二天上午带着3岁的顾晨光一回家,就发现了意外,儿子和儿媳都在睡梦中死去。那顿午饭是她做的,她记得是关上了煤气的。事情的发生让她陷入到难于自拔的困境,她没有想要杀死儿子。当她看到儿子和儿媳的尸体僵硬地躺在床上时,她的泪水都流不出来了。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一切来得那么突然。让她猝不及防。她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顾晨光,因为她内心还藏着一个秘密。
那个秘密她永远无法说出口。
她要是说出口了,也许顾晨光会杀了她。但她已经知道顾晨光得知了顾帆远和宋汀兰的死讯,她心中的那个秘密,他会不会知道?顾玉莲心里说,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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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莲的客厅里挂着一幅照片,肖爱红记得那幅照片,他和丁小慧讲过那幅照片,丁小慧说她没注意那是一幅怎么样的照片,虽说她进过顾玉莲的家几次。那是顾玉莲和她儿子顾帆远的合影,顾玉莲围着一条白色或者红色的丝巾,那是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上的顾玉莲还年轻,顾帆远也是一个少年的模样。肖爱红从照片上穿着旗袍的顾玉莲的脸上找不出皱纹及老皮,年轻时的顾玉莲的脸是一轮满月,清洁而美丽,而且有一种高傲的气质。这样一位美丽的老中医的独生女继承了父业。据说,很久以前,顾玉莲家在赤板市有一家很大的中药店,她父亲死后,顾玉莲就成了那家中药店的女老板,这个女老板好像一直没有嫁人,顾帆远是她的私生子,肖爱红想,顾玉莲不会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他的注意力还是落在了馄饨店老板王胡子的身上。肖爱红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王胡子三个字。然后,在他的名字后面打了许多问号。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这样一个情节:那年的6月21日,也就是农历的五月十二日深夜。下着暴雨。这场暴雨一直从午夜下到凌晨三点。暴雨的午夜,牡丹街上空无一人。每家每户的门扉和窗门都紧闭着,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门。许许多多人都在沉睡。没有睡着的人也在听着雨声,根本就听不见其它什么声音,比如呼救声什么的。就在这场风雨之夜,一个黑影从街的那边闪过来,他翻进了顾玉莲家门口的小院子。他从墙上跳下去时,碰翻了一盆花草。他来到了顾玉莲家的门前,他轻而易举地撬开了顾玉莲家的房门,进了厨房,把煤气打开了。干完这事,他出了门,又把顾玉莲家的房门锁上。他翻出了院墙,消失在暴风雨中,暴风雨把一切冲刷得干干净净。
如果是这样,那王胡子为什么要杀顾帆远夫妻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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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闻到了浓烈的草药味。
我怵然惊醒,我直楞楞地从床上坐起来,脸色苍白的顾玉莲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汤站在床边。我闻到草药的气味,内心像有一种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但我不能确切地想到什么,反正那东西和草药的气味有关系。
顾玉莲轻声说:“孩子,喝吧。”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喝。”
顾玉莲的声音像是哀求:“孩子,喝了它吧,喝完了你就没事了。”
我楞楞地看着顾玉莲,顾玉莲今天不敢和我对现,她的眼神有些慌乱。
我对顾玉莲说:“先放着吧,我一会再喝。奶奶,我还想再睡一会。”
顾玉莲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现在就喝,喝完了再睡,好么?”
我内心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我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后,我就觉得内心总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我的脑海里有许多东西在跳跃着,因为东西太多,太杂,我不能注意到某种确切的东西。顾玉莲端着汤药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接过了汤药,我突然把它一口喝光了,好苦哇!我的脸一定扭曲成一个老黄瓜。
顾玉莲却笑了,那个苍白的脸用一种诡异的弧度笑起来。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笑。我发誓喝完这碗汤药之后,我再也不喝中草药了。顾玉莲拿着空碗走了。走时,她带上了我的房门。
我突然记起了那张血钞票,我把手伸进了裤兜,我什么也没有摸到。难道在我昏迷的时候或者在我沉睡的时候,顾玉莲翻过我的裤兜?是她取走了我的血钞票?
我觉得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
我想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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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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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个傍晚走出了家门。我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一样。我出门的时候顾玉莲正在厨房里做饭,她显然没有看到我出门,如果她看到我出门,也许她会阻止我。
我走出门,就看到了那张血钞票。
它不是不见了的吗?
怎么又出现了?
我十分吃惊,血钞票在我离我不远处的空气中飘动着。街上人来人往,谁也没有发现那张飘动的血钞票?是的,谁也没有发现,如果人们发现了他们一定会和我一样吃惊的,他们对那张血钞票一点感觉也没有。血钞票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也许就是血钞票把我吸引出来的。我朝血钞票跟了过去。
血钞票没有停止下来。
我无法靠近它,它一直在飘着。
我就这样傻傻地跟着血钞票走,路人奇怪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血钞票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但是我不会放弃它的,我跟着它,我希望把它重新握在我的手心,不再让它离开我了。
血钞票把我引导出了牡丹街,我跟着它来到了15路公共汽车的停靠站。
刚好这个时候来了一辆公共汽车,公共汽车挺了下来,下来了几个人,那张血钞票飘进了公共汽车。我也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公共汽车。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就我一个人上了公共汽车,而且公共汽车上没有几个人,车上显得空空荡荡的,这可是下班的高峰期呀。
我上了公共汽车,车门就怪叫了一声关上了,好象是有一个人被夹伤了发出的怪叫声,可车门口根本就没有人。
公共汽车上除了司机和售票员外有4个男人,3个女人,他们的脸色都十分的苍白,好象都得了贫血症。他们木然地坐在那里,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司机在开着车,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不知道他的脸是不是也贫血一样的苍白。
售票员的脸和那几个男人女人一样,也是脸色苍白,她一声不吭,显得没有生气,她好象没有看到我,她也没有让我买票。有公共汽车从我们的这辆公共汽车边超过,那些公共汽车上的人都挤的满满的,传来吵杂的声音,只有我们的这辆公共汽车是寂静的。
我看了看售票员,我像伸出手去摸摸她苍白的脸,但是我没有伸出手,我要在车上寻找那张血钞票。
我旁若无人地开始在公共汽车上寻找那张血钞票。
我从车头挨个座位挨个座位地寻找那张血钞票。
我一直找到最后面的一个座位,我没有发现血钞票的影子。
我分明看到血钞票飘上车了的,它怎么就神秘的失踪了呢?
我来到那几个人的面前,挨个挨个地问他们:“你看到一张钞票了吗?上面染着血的一百块钱的钞票?”
他们都木然地看着我,好象根本就没有听到我的说话声。
这些人都怎么啦?
他们都像僵尸一样的坐着。
我突然觉得身体冷了起来。
好象有冷风从四面八方朝我吹过来。
我呆了一会就全身,发抖起来。我突然想:是不是车上的人都冰冻了?如果我在车上继续呆下去,我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脸色苍白,了无生气?那司机怎么没有被冰冻?
我没有再往下想了。车一靠站停了下来,我就不想再找什么血钞票了,我逃也似地下了车。
车门关上了,我没有看到有人上这辆车,尽管很多人在等着车。
车又开动了,我身上的寒气消失了。
我站在那里,我看着那辆公共汽车开动了。
我突然看到一张女人的脸贴在公共汽车后面的车窗玻璃上,那是一张女人的脸,但是十分的模糊,我看不清楚那张脸具体的样子。
车开不出一百米,那公共汽车突然就冒起了浓烟,起了大火。那是一刹那间的事情。我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那次被烧毁了,没有一个人跑出来,他们怎么也打不开车门。
我不知道我以后还敢不敢坐公共汽车。
难道是血钞票作的祟?
那模糊的女人的脸又是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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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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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血钞票的确不见了,我怎么也没有找到。回到家里,我翻江倒海地把喝下去的汤药全吐了出来,顾玉莲在卫生间的外面看着我吐,她脸色苍白,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隐隐约约地觉得她有点不正常。
她是不是想知道我昏迷的那三个小时我干了些什么?
当时我是进入了一片黑暗,黑暗压迫得我的心脏似乎要停止跳动。在黑暗中,我听见了歌声。这次听得十分真切,是个女人唱的歌。那歌声凄凉极了,我听到她的歌声就有流泪的冲动,从来都没有过的流泪的冲动。我想分辨歌声来自哪一个方向,我想看清歌者的脸,但我看不见。我在黑暗中穿行,那歌声引导着我。我穿过了一个黑洞,我突然看到了一团桔红色的光芒,桔红色的光芒把我过渡到了一片白光之中。我进入了那片白光。这个环境我很熟悉,这不就是我父母亲的房间么,我惊讶地看到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弹钢琴,一个女人站在钢琴旁边唱歌,男人的脸有些瘦削,但十分英俊;女人的脸是一朵桃花,透出春天的气息。我看到这幅画一样的情景,我大叫了一声:“爸爸,妈妈——”他们怎么听不到我的声音,他们也看不到我,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我伸出手去触碰他们。但我什么也感觉不到,我触摸到的是空气,我楞楞地站在那里听他们弹琴歌唱,他们显得和蔼而幸福。是的,我看到了那扇窗,窗帘是拉开的,窗玻璃上没有那张血钞票,而是一张脸,模糊的女人的脸。这张贴在玻璃上的女人的脸是谁,我分辨不清…
我好不容易呕吐完了,我涮了涮口,走出了卫生间。
顾玉莲无奈地对我说:“白搭了那些药。唉,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一喝中药就全吐掉了。我以为你长大了会好些的。没想到还是这样。”
我突然盯住了顾玉莲的眼睛。
她眼睛中还有一点尚未熄灭的火。我不知这点火苗会在什么时候熄灭。如果它熄灭了,顾玉莲的眼睛会呈现出什么颜色。
顾玉莲伸出干枯的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她说:“孩子,你怎么啦?”她的手冰凉。
我说:“奶奶,你告诉我,我父亲是不是坐在钢琴旁弹钢琴,我母亲是不是在唱歌?你告诉我,她唱的是什么歌?他们是不是死了?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不是很恩爱,很幸福?”
顾玉莲的手颤抖着,嘴居也颤抖着,她的全身都在颤抖。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要倒下的样子。我扶住了她,把她扶到沙发上。她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有点不忍心。我的话却还在折磨着她:“奶奶,你可以不说。我知道。我爸爸妈妈早就死了。根本就不可能回来了。”我说完,就上楼去了。
不一会,我就听到楼下的客厅里传来了老妪顾玉莲凄凉的哭声。
我第一次听到顾玉莲的哭声。
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顾玉莲和我一样,是不会哭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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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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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莲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她觉得自己老得像一根行将腐朽的枯木。她确实可以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腐朽气味和死亡气息。她对顾晨光理藏了17年的秘密被顾晨光无情地揭穿后,她觉得自己离死亡真的不远了。她知道这件事随着顾晨光的长大迟早都要被揭穿,她一次一次地想告诉顾晨光。但她一直开不了口。她心中隐藏着一个比死亡本身还要可怕的秘密。她害怕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被这个秘密折磨着,摧残着,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在顾晨光揭穿那件事之后,她想一古脑地把心中的秘密对顾晨光说出来,但她没有这个勇气。她只好哭泣。她已经17年没有哭过了,她记得自己17年前的最后一次痛哭是在儿子顾帆远火化的那个晚上,她那时怀里搂着3岁的顾晨光,她的泪水流在顾晨光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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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和顾玉莲之间有了裂缝。我们的沟通变得困难。
她的哭并不能打动我,而是增加了我的不安,要不是在白天,我会大声尖叫的。
我走出了门,顾玉莲没有制止我,她什么也没说。
天上飘着细雨。积水的街道像一条小河。
我又来到了那个下水道盖子的地方,我蹲了下来,在下水道盖子旁边一动不动。我突然产生了一个罪恶的念头:顾玉莲死后我要把她埋在下水道里,就从这个下水道的口子里塞下去。这念头一闪而过,好像不是我的想法。可我确实这样想了。我的手颤抖起来,仿佛这手已经杀了人。
王胡子在不远处的馄饨店里看着我。他边看着我边剁着骨头,很用力地剁着骨头。
我讨厌这个人,他明明瞧不起我,却在某些时候显得那么热心,这种人让我厌恶。我朝馄饨店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王胡子把脸转到了一边。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转过脸。我在下水道盖子边上呆了一会之后,就朝风铃街走去。我不知道那个瞎子是否还在街道旁边听来往的人声和车辆的声音,他的眼睛看不见一切,他活在声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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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看见瞎子。
我在瞎子的楼下站着,有点失落。那个被瘌痢头扔屎在头上的瘦高个女人穿着雨衣骑单车过来。她把单车停好后看了看我。我赶紧转过了脸,她来到了我面前,她问我:“你是谁?”我说:“我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她觉得自己有些唐突,连忙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她进了那栋楼里。我知道,她就住在瞎子的楼下,也就是最下面的一层楼里。
没见到瞎子,我有些失落。
我在细雨中漫无目的地走着,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走了一段路。我感觉到有人在身后跟踪我,我猛一回头,没有我认识的人,来来往往全是陌生的面孔,在阴雨天里,他们的脸色都十分的灰暗。
我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看到前面有一对男女搂在一起走着,他们共撑着一把伞。他们很亲热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场景:房间里,一个英俊的男子在弹着钢琴,一个如花的女子在唱着歌…那才叫恩爱,心灵相通的恩爱。我恩爱的父母亲怎么会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这其中一定有蹊跷,在隐隐约约中,我觉得我将会在一种状态中揭开父母亲死亡的真实原因。
是有人在跟踪我。
一点没错,我发现了跟踪我的人。我使了个小诡计就捉住了他。我遛进一条无人的小巷躲了起来,我躲在一个门洞里,我可以看清小巷的一切,小巷里要是有人,他是不易发觉我的。果然,那人也跟进了小巷,他在小巷里左顾右盼地寻找着我。
我像见了鬼一样全身冰凉起来。
也许事实上我是见到了鬼。我分不清这世上的人和鬼。人和鬼在很多时候是没有界限的。我的眼睛努力地睁大着,我相信我没有看错,那个跟踪我的人就是死在列车事故中的瘌痢头。
他朝我藏身的地方走来时,我的尿很急。
他为什么死了还要来找我?
我实在憋不住了,我要再不跑,那泡急尿就会尿在裤裆里了。
我疯狂地冲出门洞,朝小巷的另一个出口狂奔而去。我相信瘌痢头追不上我,他活着的时候追不上我,死了就更追不上我了。我在这个时候只有往家里狂奔,尽管顾玉莲也让我怀疑,但她毕竟对我而言是安全的,比死去而又回来的瘌痢头要安全得多。
我回到家里,顾玉莲呆呆地看着气喘兮兮的我,她关切地问:“孩子,你怎么啦?”
她伸出手要摸我的脸,我拨开了她干枯的手,大声说:“别碰我。“顾玉莲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哀绵,她说:“孩子,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不告诉你真相,是为了你好。”
我急匆匆地上了楼,顾玉莲说的全是鬼话,她从小教育我要做个诚实的孩子,可她却欺骗了我17年,某种意义上。她也像别人一样把我当成了傻瓜。
我上了楼,我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就紧紧地关上了门。
瘌痢头此刻在哪里。
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我实在不明白在这个雨季会发生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等待着我的将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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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胡子是一个隐藏得很深的杀人恶魔?肖爱红的脑海里回旋着这个设想。肖爱红在深夜,面对着斯蒂芬。金的巨幅照片沉思,斯蒂芬金是他的偶像,他不止一次在接受媒体来访时这样说过:“我要做中国的斯蒂芬.金。”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异常的坚定。他的左手抚摸着右手。抚摸是轻微的,潜意识的。他像是进入了某种状态。
你可以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到王胡子邪恶的目光。
他在馄饨店打烊之后就脱下了那身白色的工作服。他洗了澡,在镜子前刮干净了自己的胡子,他咧了咧嘴巴,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然后得意地笑了。他穿上一套黑色的衣服。来到了卧房里范梅妹因为一天的劳累已经沉睡了。他看了看睡姿难看的老婆,说了声什么。然后出了门,昏暗的街灯下。王胡子显得阴沉。他蛰伏在在这阴暗的角落,等待女人的出现…肖爱红笑了笑。
他的双手停止了抚摸,他点燃了一根烟。
这一夜十分寂静,尽管窗外飘着细雨。他想出门去,看看门外是否有人。但他没有出去,这深夜里,似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说不定,王胡子手中提着他剁骨头的那把刀。躲在他家门口的阴暗角落里,等待他出去呢。以前,他和妻子胡青云从王记馄饨店手挽着手走过时,他曾发现过王胡子的目光十分怪异,现在想起来,那目光里饱含着嫉妒和邪恶,因为胡青云是个美人。当时,肖爱红没有想那么多。
王胡子一定用那样的目光审视过顾帆远和宋汀兰夫妇。
肖爱红有些激动。
他的双眼燃烧着两团火。
他在激动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顾玉莲家二楼顾帆远那个房间里的窗户上,顾晨光像那天白天一样从窗户上跌落,犹如一只受伤的大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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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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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看错,但是在那空荡荡的小巷里看到了跟踪我的瘌痢头,这个死而复生的孩子是不是一个幽魂,我睡不着觉,这个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我老是觉得尿急,我一次一次地下楼,到卫生间去撒尿。顾玉莲睡了么!她的房的关着,我搞不清楚她是否在黑夜里睁着眼睛。
我实在不想下楼了,我强迫我自己睡去。
是的。我又听到了那飘渺的歌声。出现这种声音时老鼠四处逃窜的尖叫声不会出现。那歌声引导我又一次进入了我父母亲的房间,我准确地找到了灯的开关。我打开了灯,房间里的白光十分炫目。那块白布还是盖着钢琴,我想掀开它。可是那块白布似乎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我无法拉开那块白布。我听到歌声似乎从窗外传来,我拉开了窗帘。那张血钞票,那张血钞票又一次地出现在窗玻璃上,在这个雨夜安静地贴在窗玻璃上。我可以听到那张血钞票的呼吸声,是那种血液的流动声,那种声音似乎在***着我。我想逃走,逃离那张血钞票。可是我的身体不听从我的命令,我看着自己打开了窗,爬了出去。当我的手抓到了那张紧贴在窗玻璃上的血钞票时,我好象听见那张血钞票发出一种叹息的声音,钞票是干的,在雨夜中居然是干的。我回到了房间,关上了窗.就在这时,我发现手中的血钞票不见了。我觉得一股风吹来,我像中了迷香一样倒在了地上,我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无形的手推落到一个深渊,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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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莲没有睡着。
她也在想着许多问题。这都是17年来困扰着她的问题。
在这17年里,儿子的钢琴声时常困扰着她的神经,她也会在半夜醒来时听到那琴声,还有宋汀兰的歌声。
那架钢琴是她为儿子买的。自从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在她身体内部埋下了种子离开赤板之后,她就守着自己和那个男人的骨肉等待男人的回归。一等就是几十年,她儿子也死了,自己也成枯木了,那男人还是音信杳无。曾经有一段日子,男人是她活下去的希望,但现在,她已把他彻底理葬。儿子顾帆远一度成为她的全部寄托和希望。他喜欢弹钢琴,她就给他买了一架钢琴。她听着儿子的琴声,她的内心就会涌起一种苦涩的甜味。这种苦涩的甜味滋润着她的生命。她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死,这场变故让她一生都活在苦涩之中。
顾帆远和宋汀兰结婚之初,顾玉莲也有过短暂的幸福。那时她觉得儿子的美满就是她的美满。她刚开始时,对宋汀兰并没有什么仇恨,宋汀兰和顾帆远的恩爱对她而言是一种精神上的弥补,多少满足了顾玉莲对美满婚姻生活的渴望。她想,只要儿子幸福,她就是去死也心甘情愿。宋汀兰是个漂亮女人。她在顾玉莲眼里是一朵桃花。她甜美的歌声同样也感染着顾玉莲,顾玉莲希望儿子的琴声陪着宋汀兰的歌声长久下去,直到她弥留之际,但许多东西只是美好的愿望,现实是残酷的。
宋汀兰的外遇改变了一切。
想到宋汀兰和那个男人幽会时的情景,顾玉莲的牙就会咬得嘎嘎作响。她握着枯槁的手,心里念叨着恶咒。她希望宋汀兰在十八层地狱里永世不得翻身。永世也不能超生转世投胎。是她毁了一个美好的家庭。
想到这里,顾玉莲突然听到沉重的关门声。
沉重的关门声让她浑身颤抖了一下。她准确地捕捉到这沉重的关门声来自于楼上顾帆远和宋汀兰的那个房间,而不是顾晨光的房问。她很清楚顾晨光在这个夜里一次一次地下楼上厕所,她没有管他。但这声音有些异样。每次她只要在内心诅咒宋汀兰,她就觉得有异常,她感觉到宋汀兰在这幢楼的某一个地方冷笑地看着她,时儿还弄出一些声响。她甚至可以听到宋汀兰的脚步声,在深夜里的脚步声。她有些不放心顾晨光,她下了床,出了门。她上楼梯的脚步声有节奏感。顾秀顾上了楼。她在桔红色的灯光中,看到那扇门还是紧闭着。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人老了,是会经常出现幻觉的。顾晨光的门也关着,也许他睡着了,今夜,她不想进顾晨光的房间。她轻轻地下了楼。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今夜,看来是无法入睡了,顾玉莲打开了电视机。她眼睛看着电视,却不知电视里播放的是什么节目。有电视的声音。她觉得有个伴在陪着她,和她说着话。此时,电视机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不知道顾晨光一只黑色的受伤的大鸟,掉落了一个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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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过了一片黑暗。我在那飘渺的歌声诱引下来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有来过。我看到一个面如桃花的女人站在一株梧桐树下,好像是秋天,梧桐树上飘落着枯叶。这个女人就是我母亲宋汀兰,我朝她走去。她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的叫声。那引导我进入这个地方的歌声也消失了。寂静。我母亲宋汀兰站在梧桐树下,忧郁的样子,四周无人。这个地方除了一株巨大的梧桐树和树下的草地,什么也没有。这难道是仙境?怎么不见我父亲顾帆远。
怎么不是在房间里,他们一个人在弹琴,一个人在唱歌。孤独寂寞的母亲宋汀兰在等待什么?为什么她看不见我?听不到我呼唤她的声音?在这个地方,连空气好像也是静止的。我就站在宋汀兰的面前,我伸出手摸她的脸。我怎么也摸不到。宋汀兰像一个虚幻的影子。
我只好站在宋汀兰的身旁,陪伴她,尽管她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的声音。我也感觉不到她的体温。她的手指纤细而修长。她用手指理了理头发,她的目光哀绵极了。她在这里站了多久了。我不知道,我来时她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我突然闭到了一股花香。玫瑰花的浓香。
我真切地看到了一朵鲜艳的红玫瑰出现在宋汀兰的面前,一只男人的手拿着那支玫瑰。我看不清男人的脸。男人的脸是模糊的。
我连他大概的轮廓都看不清,就像是窗玻璃上出现的那张女人的脸一样模糊不清,但我可以看到他的身体,他的身体粗壮。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我父亲顾帆远。我希望他是,可不是。
我看着母亲宋汀兰用纤秀的手指觅起了那支红玫瑰,她把花朵放在了小巧而又坚挺的鼻子下。闭上了眼睛。我十分清楚。那一刹那间,宋汀兰被玫瑰花的香味陶醉了。她忧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个男人抱住了宋汀兰。宋汀兰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他们滚在了草地上……那朵玫瑰花被扔在了一旁,我捡起了那朵玫瑰花,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什么味儿都没有了……
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天已经亮了。我觉得有人在我家楼下的草地上叫我。我出了门.来到我们家楼下的草地上。我看到了二楼的那个窗口,那个窗口的窗门紧闭着。那窗口上没有血钞票。天上飘着细雨。我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那股香味在清晨的牡丹街飘荡着,那是从王胡子馄饨店里飘散出来的骨头浓汤的香味。我还听到了王胡子剁骨头的声音,那声音很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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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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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吞了口唾沫。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我听到一个声音:”顾晨光——”
我回头一看,呆了,瘌痢头站在那里,朝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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瘌痢头不顾我的惊愕,他朝我走过来。在清晨的空气中,我觉得他象影子一样飘了过来,我退到了墙边:“你,你,你是人还是鬼?”瘌痢头的笑收敛起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我不相信他没死,我分明在电视上看见了他的尸体。我的气有些喘:“瘌痢头,你真的还活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他说:“你不相信我活着?我福大命大造化大。我怎么会死。告诉你吧,我还到了南方。我担心你会死才回来的,要不然,谁会回这个鬼地方。”
“你担心我会死?”我更加惊愕了。难道瘌痢头有预感。这个浪迹的无家可归的孩子会有特异功能。他能预知人的生死?
他走到了我面前,拉起到我的手。我想挣脱他的手。但他的手十分有力。他说:“顾晨光,你真的别害怕。我真的没死。我还活着。你要不信,我证明给你看。”说完,他的手从我的手上松开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他用小刀在自己的手上划出了一道口子,那道口子上涌出了鲜血。他说:“你看看,我的血是不是热的。死人是没有血的。”我伸出手,摸了他的血一下,他的血果然是热的。我没有像刚才那样害怕了。但我心里还是有疙瘩。电视上瘌痢头的死尸老是在我的脑海里显现。
瘌痢头止住了血,他流了不少血,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问他:“疼么?”他笑了笑说:“疼?这点伤算什么。”他突然弯下了腰,挽起了裤管。我看到一块很大的疤在他的小腿上。那疤发出一种亮光。他说:“这是我6岁那年从山上摔下来被石头划破的。当时,可以看见白生生的骨头。”他说得轻描淡写。他越是轻描淡写,我就越是觉得他是一个狠人。
他把裤脚放了下去,然后拉了拉我的手,高兴地说:“你没死就好。”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种话。我正想问他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我来不及问他,他又说:“顾晨光,我饿了,你知道么,死人是不会饿的。”我看了看我们家的门,那门还没有开,顾玉莲不知准备好了早餐没有。我就对瘌痢头说:“到我家去吧,让我奶奶给你弄东西吃。”一听我的话。瘌痢头皱起了眉头:“你奶奶?我不去”我向他:“为什么?我奶奶怎么啦?”瘌痢头的眼中出现了惊恐的神色说:“我不去你家,打死我也不去,打死我也不见你奶奶。”
这个狠人为什么一提起我奶奶顾玉莲他就恐惧?
我实在不明白。
“你有钱么?”他问我,他的目光在我家门口游索。他是不是担心顾玉莲突然从那大门里走出来,抓住他,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钱?”我突然想起了那张血钞票,我印象中我是把它放进了裤兜里的,我把手伸向了裤兜,我的手摸到了那张柔软的血钞票,我内心有种惊讶,这血钞票真切地在我口袋里,那么,我看到的母亲宋汀兰的景象也是真实的。那个和宋汀兰在草地上交欢的男人又是谁?他粗壮的身体让我想起了馄饨店的王胡子。
“顾晨光,我问你有没有钱?”瘌痢头又问了一句。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说:“有,有。”
瘌痢头乐了:“那么,请我去吃东西吧,吃完东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给你讲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不然你真的是活不长了。”
“好吧。”我对他说,这个精灵一样的小叫化子让我觉得神秘极了。他会告诉我什么?他知道些什么?我把他领到了馄饨店。
我让王胡子煮一碗馄饨。王胡子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们,尤其是衣衫褴褛的瘌痢头更加吸引他的视线。王胡子问我:“这人是谁呀?“我信口说:“是我乡下来的表弟。”王胡子”哦”了声又问我:“你一大早起来干什么!”我说:“带我表弟来吃馄饨。”王胡子无话了,不一会,他就把馄饨端了上来。我一点食欲都没有。所以我只给瘌痢头要了一碗馄饨。
“你为什么不吃?”瘌瘌头边吃馄饨边问我。
我说:“我不饿。你快吃吧。”
我希望他快点吃完赶快离开,带我去他说的地方。
瘌痢头终于吃完了那碗馄饨。我掏出那张柔软的血钞票,犹豫了一下,我看到王胡子颧骨上的两块肉抖了一下,我一狠心把血钞票递给了王胡子,王胡子拿着那张钞票左看右看,他把钞票还给了我:”还有别的钱么?”我摇了摇头,我好象又听见了血钞票的叹息声。这时候,王胡子叹了一口气,又把血钞票从我手中夺了回去。然后给我找钱。
那张血钞票被王胡子放在了一个放钱的抽屉里,他没有把抽屉关上。我和瘌痢头临走时,我还看了那张血钞票一眼,它静静地呆在抽居里,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我想起了五月花超市的那场大火。我想把血钞票取回来,但我没有伸出手。王胡子恶狠狠地盯着我,他以为我要取回钱。面对他凶恶的目光,我不再感到不安。
我和瘌痢头走出馄饨店,天上还是飘着细雨。
他看了看我说:“跑吧!”
我点了点头。
于是,他开始奔跑起来,我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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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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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回复: [中篇]血钞票 周六 十二月 29, 2007 10:42 a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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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莲的心被什么东西折磨着。
她一夜没睡。天大亮之后。她才去厨房里做稀粥,她点燃煤气灶时,她又想起17年前的农历五月十二日中午的事情。那天是有下暴雨的迹像。她临出门前,她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在关窗门时。厨房里的煤气灶上在烧着一壶开水,她关完窗户后把那要烧开的水从灶上提下来滚进暖水瓶之后才走的,她好像熄灭了那炉火,又好像她提下烧水壶时火就已经熄灭了,她似乎闻到了煤气的味道,但她当时没有在意,就带着顾晨光匆匆地走了。她要在雨落下来之前赶到车站,坐上赶往乡村的班车。
顾玉莲呆呆地看着蓝色的火焰。
她难道真的是造成那次煤气中毒的罪魁祸首。
她怎么会夺去儿子的生命?
顾玉莲浑身颤抖起来,她熄灭了蓝色的火焰,她今天早上不想做这稀粥了。她关掉了煤气,来到客厅里。她坐在沙发上,嘟哝着:“我把煤气关了的,我把煤气关了的。”
她尽量的使自己平静下来。
顾玉莲的心情平静了之后,她就上了楼。
她要看看顾晨光起床没有。如果他起床了,她要他和自己一起去对面的馄饨店里吃馄饨。她推开了顾晨光的门,顾晨光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顾玉莲吃了一惊,她一直在楼下,没有见到顾晨光出去的呀。她回转身,看了看那紧闭着门的顾帆远和宋汀兰的房间,难道他在里面,她走过去,推了推门。门是锁着的,顾玉莲说:“晨光,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里面没有回声。顾玉莲赶紧下楼取了钥匙,匆匆上来打开了那扇门,她打亮了灯,她没有发现顾晨光。房间里一切依旧,她的目光落在了墙上的挂钟上,那挂钟的指针指向十二点整。
48
瘌痢头像一只跑得飞快的狗,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追上他。他跑起来很飘,好象双脚不着地。
他把我带到了郊区的一条河边的草地上,我看到眼前的景致,我吃惊了。这草地上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就这么一棵巨大的梧树,这和我掉落深渊后看到的一模一样。然而,现在,我没有看到母亲宋汀兰和那个面目模糊身体粗壮的男人。
这时。雨已经停了。天空中有了些亮色。
小鸟的鸣叫从那梧桐树上传出来。
瘌痢头就站在那梧桐树下,他在向我招手:“晨光,快过来。”
我迟疑了一下,跑了过去。
瘌痢头的笑有些诡诘,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我来到这地方。我在赤板活了二十年却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瘌痢头让我坐下,我说草地是湿的怎么坐。瘌痢头就飞快地跑到了河边,搬了一块石头放在那里说:“你坐在石头上。”
我坐在了石头上,石头像一块冰,很冷。瘌痢头坐在了草地上。他看着我,长长地呼出到一口气,他说:“你没死就好,我在南方的这几天,老是梦见你死了。”
我说:“我怎么会死呢?我在你梦中是怎么死的?”
瘌痢头说:“谁都会死的,你又不是神仙,你在我梦中是吃毒药死的,口吐白沫,双眼翻白,就像一条死鱼。”
“怎么会那样?”我百思不得其解。
瘌痢头说:“你没死,我就高兴了,我可以放心地走了.”
我问:“你还要走?”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要干什么我是阻拦不了他的。就像他当初住到我家后不辞而别一样我对他无能为力。我控制不了他的自由,就像别人无法控制我的自由。
瘌痢头突然怔怔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个怪物。或者说是动物园里的猴子。我奇怪地问:“你。你怎么啦?”
瘌痢头说“我老早就想告诉你一件事。可我怕你不相信。所以我就没说。你还记得我去火车站时让你跟我一起走么?那时,我就担心你会死。我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件事,所以我又回来了。因为你是我在这个地方唯一的朋友,我必须回来告诉你这件事,否则我一辈子都会梦见你翻着白眼死鱼一样的尸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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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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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回复: [中篇]血钞票 周六 十二月 29, 2007 10:43 am | |
| “什么事,你快说?”
“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更不要让你奶奶顾玉莲知道。”
“我谁也不说,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和别人说话的。“
“你发誓!”
“我发誓。如果我要说出去,我被雷劈死!”
“好吧,我说了。”
“说吧,别卖关子了!”
“你奶奶顾玉莲要杀你!”
“什么,你胡说!”
“你别急。你听我说完。你要是再急。我就不说了。”
“好吧。我不急了,你说吧。”
“我离开你家的头一天晚上,你还记得么,我们俩在你房间里玩跳棋玩得很晚。你玩跳棋的水平也太臭了,还赖皮,我老是让着你,后来你说不玩了,我们就睡觉了。你睡觉后还打呼噜,吵得我根本就无法入睡。我听着你的呼噜声,就觉得小肚子里憋着一泡尿,尿很急。”
“你也尿急!”
“是呀,那天晚上尿急,我又不想下楼去上厕所,那样太麻烦了,在你家里真是不方便,大小便还要上厕所。我忍了很长时间,终于憋不住了。我就往楼下走去,你们家的夜灯像鬼火一样,我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好在我机灵没有摔倒。我进了你们家卫生间里,迫不急待地掏出鸡鸡,尿了起来,说了你别骂我,我尿得痛快,都没有对准你家的抽水马桶尿。尿完后我也没冲水。”
“怪不得第二天我老是闻到一股尿骚味。”
“别打岔,听我说。我尿完尿,别提多舒坦了。我刚走出卫生间的门,就听到有人在说话。我还以为是你在和谁说话呢?客厅里没有人,空空荡荡的人连影子都没有。我以为我是产生了什么幻觉,这不可能呀,分明有人在说话。我就朝那声音追寻过去。“
“是歌声么?”
“不是,是说话的声音。你怎么发抖了,你听我说完呀。”
“我没有发抖。只是觉得这河边凉。你继续说吧。”
“你猜那说话的声音是从哪传来的?就是从你奶奶顾玉莲的房间里。我趴在她房间的门上,我在听顾玉莲说话。她好像是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但那人一直没有开口,只能听见顾玉莲一个人的声音。”
“她说了些什么?”
“她说你不是她的孙子,她要毒死你。”
“我不是她的孙子?她要毒死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真是这么说的,我没有骗你。她说话的时候还咬牙切齿。我听得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我没来得及和你打声招呼,我就走了。我怕她把我也一起毒死了,因为,我也不是她的孙子。”
“瘌痢头,你胡说,你在挑拨离间。”
我扑过去,抓住了瘌痢头的衣领使劲地摇晃,他被我摇得乱抖。
他说:“顾晨光,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说的全是真的!”
我此时真想把他卡死,因为我不希望顾玉莲不是我的亲奶奶,我不希望她要毒死我,她养育了我二十年,她不可能向我下毒手的。一定是瘌痢头这个鬼在挑拨离间,他企图破坏我们的关系。
瘌痢头被我掐得疼痛,他哭喊出来:“顾晨光,你,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我回来告诉你这个事情。我是想,想救你。害我跑那么远回来,没想,想到你这么没良心——”
我使劲地推开了他。
他倒在草地上前像一只瘌皮狗。我想,此时我也是一条癞皮狗。这个雨季开始以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多少也相信了瘌痢头的话,他没有必要大老远的跑回来骗我,他没有这个必要。他要是骗我早就骗我了。
瘌痢头还是躺在草地上,他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他还在哭,我没有办法阻止他哭,也可以说我没有心情阻止他哭,我颓然地坐在瘌痢头给我搬来的那块石头上,迷惘地看着不远处浑黄的河水,河水的声音深沉,浑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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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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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回复: [中篇]血钞票 周六 十二月 29, 2007 10:43 a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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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莲在这个早晨发现不见了顾晨光。她就走出了门,她来到王胡子的馄饨店。范梅妹在包着馄饨,她面无表情,永远都是沉着一个猪肚脸。王胡子在看着一张旧钞票。他看得入神,顾玉莲的到来让王胡子从那张沾血的钞票中醒悟过来,他慌乱地把血钞票放回抽屉里,那样子让顾玉莲生疑:他和这张钞票有什么关系?或者说这张钞票触动了他的哪根神经?
“顾老太太,你也来吃馄饨?”王胡子换上了笑脸。
“你看到我孙子顾晨光啦。”顾玉莲也挂上了笑脸。
“看到了。他刚刚和一个孩子吃完馄饨离开。”王胡子说,他的目光在顾玉莲的老脸上掠来掠去。
“他和一个孩子?”顾玉莲的笑消失了。
“是的,和一个10来岁的孩子走了。”王胡子脸上的笑容还存在着,“他们往哪里去了?”顾玉莲问道。
“就往那个方向,刚走不到5分钟。你要是追,还可以追得上。”王胡子往刚才顾晨光他们跑的方向指了指。
顾玉莲不由分说地往那个方向追去,这么一个70来岁的老太太,跑起路来还挺快的。王胡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希望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50
顾玉莲看到顾晨光和那个不辞而别的孩子来到了河边的那棵树下,她的嘴巴微微地张开了,就像18年前,她看到的那一幕一样微微地张开了,和18年前不同的是,她没有像一只母豹一样冲过去抓住和宋汀兰一起的男人。用锐利的爪子在他的身上抓出了一条一条血道道。
她躲在离那棵树不远的一片茅草丛里,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什么异样。顾晨光掐住瘌痢头脖子的那一刹那间,顾玉莲想冲过去让顾晨光放开他,但她没有这样做,她在草丛里看着他们,心里充满了一种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其实这种恐惧感由来已久。
顾玉莲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
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看着顾晨光从那块石头上站起来,走到瘌痢头面前,伸出手拉起了瘌痢头。然后,他们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在他们离开前,顾玉莲看见那个小叫花子朝她看了一眼,目光诡异,顾玉莲吃了一惊,难道他发现了她躲在这里,这让顾玉莲在他们走后还躲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像一具僵尸。她一双老眼死死地盯着那棵古老梧桐树底下的那片草地。那片绿色的草地在这个雨季里似乎充满了生机。但在顾玉莲的眼中,这片滋生过丑恶的草地一片枯黄,当初她怎么也没料到宋汀兰会做出背弃她儿子顾帆远的事情。事实上,宋汀兰是那样做了。顾帆远对妻子一无所知。他好像一直蒙在鼓里。女人的心是敏感的,顾玉莲发现宋汀兰不对劲是在那个秋天开始的时候,宋汀兰老是在夜晚出门,这引起了顾玉莲的注意。那些夜晚,顾帆远都在教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弹琴。宋汀兰独自离开家,她没有告知顾玉莲她的去向。每次深夜回来。顾玉莲就会旁敲侧击地问她,她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语无伦次,顾玉莲明白了,宋汀兰有鬼,她一定在做着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了证实内心的这个猜想,在一个夜晚,顾玉莲作了一次跟踪。
那是一个月圆的秋夜。
顾玉莲坐在客厅里,她装模作样地看一本书。其实,她的心在宋汀兰的身上。楼上传来钢琴的声音。那个女孩子来了后,钢琴的声音就响起来了。钢琴的声音只要一响起来,顾玉莲知道,宋汀兰又要下楼出门了。果然,不一会,宋汀兰走下楼梯的声音就传进了顾玉莲的耳里。
宋汀兰走到顾玉莲面前,轻声说:“妈,我出去一下。”
“去吧。早点回家。”顾玉莲头没抬起来,她的声音似乎很温柔,让宋汀兰感觉到这是一个通情达理的温文尔雅的婆婆,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他们的婆媳关系十分融恰。
宋汀兰出了门,她还出那一步时,她稍微回了一下头,看了一眼埋头读书的顾玉莲,顾玉莲看的是《红楼梦》,,这本书她看了一生。宋汀兰觉得顾玉莲没什么异常就迈出了那一步。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步是一种注定。
顾玉莲放下了书。她跟了出去,她是个敏捷的老女人。
她跟在了宋汀兰的后面,她躲躲闪闪的不让宋汀兰发现她这个尾巴。宋汀兰要到哪里去?此时的顾玉莲心里一片迷惘。她十分担心会发生让她意外的事情。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顾玉莲看到车里一个男人朝宋汀兰招了招手。宋汀兰就钻进了出租车。
顾玉莲也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她急急忙忙地对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车,给我盯紧了,不要丢了!”
出租车司机开动了车,她对顾玉莲说:“你是警察吧,在执行任务?”
顾玉莲盯了他“一眼:“别胡说,给我好好开车!”
司机笑了笑:“好咧!”
宋汀兰的那辆出租车开到了郊外的河边就停下了。
宋汀兰和一个男人下了车,朝河边的那块草地走去。他们来到了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下,俩人在出租车开走之后就坐了下来。
顾玉莲在离河边不远的一个隐蔽处下了车,然后让司机开车走了。顾玉莲觉得今夜的月光很亮。她朝河边摸去。她埋伏在不远处的一片草丛里,看着梧桐树下的那对男女。虽说月光很亮,但这毕竟是月光,她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男人的脸模糊一片,她知道那女人就是自己的儿媳宋汀兰。而那男入绝不是自己的儿子顾帆远。她有些气紧,这孤男寡女到这荒郊,能干什么好事?
顾玉莲希望宋汀兰和那个男人只是在这里谈论一件平常的事情。
事实并不平常。顾玉莲内心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她分明看到宋汀兰和那个男的搂抱在了一起,他们嘶咬着,相互脱着对方的衣服。最后,两具胴体在漏下斑驳月光的树下滚动着。顾玉莲还听到了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粗重的喘息。
顾玉莲呆了,她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她在父亲眼中是个反叛的女子,未婚就生下了孩子,但她自己认为自己是个忠贞的女人。她骨子里还是传统的。宋汀兰和那个男人的行为让她气愤得将要窒息而亡。
就在她觉得一口气将要背过去之后,她像一只母豹,从草丛里一跃而起,朝他们冲过去。她扑在了那个男人身上,用锐利的瓜子抓着男人的皮肤。男人掀翻了她,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嘴里骂着什么。顾玉莲被他掐得说不出话来了,她的双腿胡乱地蹬着,宋汀兰迅速地穿上衣服。她边边朝那个男人喊道:“快放手,她是我婆婆!”男人说:“我要杀了这个老妖婆。”宋汀兰扑了上去,她推开了男的:“你快滚,快滚!”男人拿起了衣服,奔跑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在男的掐顾玉莲脖子时,睁着双眼的顾玉莲看清了那张脸。
宋汀兰没有跑。
她拉起了躺在草地上喘气的顾玉莲。
顾玉莲站起来,她狠狠地掴了宋汀兰一耳光:“婊子!”
宋汀兰捂住了脸。她看着月光下浑身颤抖的顾玉莲,脑袋里一片空茫,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的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这秋夜有点冷,刚才和那个男人燃起的烈火熄灭了。她听到了河水的呜咽。
一个老女人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在月光下无声地对恃着。
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内心都被一把刀子割着。
一阵风吹过来,梧桐树哗哗作响,有些枯叶从树上飘落。
还是顾玉莲打破了沉寂。顾玉莲突然“扑”地给宋汀兰跪下了:“汀兰,你和他断了吧!不要让帆远知道这件事,好么?我求你了。汀兰!”
宋汀兰没料到婆婆顾玉莲会这样。
宋汀兰叹了口气,扭头走了。
顾玉莲跪在那里。她看着月光下远去的儿媳妇宋汀兰。她的手抓着自己的胸口。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的双眼迸射出歹毒的光芒。
顾玉莲想到这里,长叹了一声。
此时的梧桐树下的草地上空空荡荡的。河那边传来河水的呜咽。顾玉莲觉得很累,虚脱了一般。她不知道顾晨光和那个小叫化子跑到哪里去了。顾晨光在这个雨季开始以来行为古怪异常,她感觉到有一种不安全的因素潜伏在顾晨光的身上。她想,自己是不是该提防点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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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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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回复: [中篇]血钞票 周六 十二月 29, 2007 10:43 a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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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之前,和瘌痢头去风铃街看了瞎子。他坐在街旁边,听人来车往的声音。我们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他一定看不见我们。他要是发现我们一直在注意他,不知他会怎么样。瘌痢头说,瞎子瘦了。我倒看不出来他瘦了。瘌痢头是真的瘦了。看完瞎子,我们俩人野狗一般在赤板市的大街小巷游荡。天黑了,我才想到回家。
瘌痢头劝我不要回家,最好乘早离开赤板市。我这个时候不想离开,我觉得我还有事情要做。我坚持要回家,瘌痢头叹了口气:“你还是要回去送死?”我拍了拍他的头说:“你也许听错了,她要杀我早就杀了,还会等到今天!”瘌痢头知道说服不了我,他只好淡淡地说:“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自己小心为好。”我说:“我回家去,那你怎么办?”瘌痢头像个大人似地冷笑了一声:“我自有生存之道。你就不用担心了。”他说完,转身就走。我叫住了他,我把身上的钱全拿了出来,给了他:“你要是饿,就去买点东西吃。对了,你要注意一条狗,会咬人的狗,那天,我就被他咬了一口。”“你被狗咬了?”瘌痢头瞪大了眼睛,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股火苗窜了起来。我点了点头,我挽起裤管把被狗咬的伤口露给他看,那伤口尽管结疤了,但还是有点红肿。
瘌痢头走后,我才回家。
我在往回家走的路上,提防着那只狗会突然从阴暗的街角朝我扑过来。这时,我突然想起了那张血钞票,王胡子的馄饨店会不会像五月花超市那样被一场大火烧掉?
52
肖爱红在城市的夜色中走进了王记馄饨店。
王胡子放下了剁骨头的刀,他笑哈哈地对肖爱红说:“肖先生,您来了,请坐。请坐。”王胡子颧骨上的两块肉抖动着,笑中有种虚假的成份,肖爱红看在眼里。
肖爱红对他说:“来碗小馄饨吧。”
王胡子叫了声:“好咧!”
因为现在客人多。王胡子没有和肖爱红耍嘴皮子,他有许多活要干。肖爱红边吃着馄饨边想着他的恐怖小说。
他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幅景像,馄饨店里空空荡荡的。只有王胡子一个人坐在那里抽着烟守株待兔。他的目光在门外的过客身上滑动着。突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看见如花似玉的宋汀兰走了进来。宋汀兰面带微笑,那微笑好像一直挂在她的脸上,王胡子见到宋汀兰的微笑就怦然心动了,她像是从画中走
下来的仙女。他想,只要和她睡上一觉,自己就是死了也甘心了。他招呼着宋汀兰。宋汀兰微笑地坐在那里,她要了一碗小馄饨,慢条丝理地吃着,她虽然微笑着,但眼中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忧郁。王胡子坐在一角。他盯着宋汀兰,眼中燃烧着欲火。他悄悄地站起来,绕到了宋汀兰的身后,他伸出了双手,他想紧紧地把宋汀兰抱住,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干咳。他看见自己的老婆范梅妹出现在眼前……。
肖爱红抬头看了看范梅妹,她在不停地包着馄饨,她面无表情。肖爱红想,也许范梅妹心中知道一些秘密。有关于王胡子和顾家的秘密。
肖爱红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通了电话,“好的,你过来吧,我马上回家。”
肖爱红的脸上漾起了一股春风。
53
我回到了家门口,我看到王胡子的馄饨店安然无恙,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或许五月花超市的大火本来就和那张血钞票没有关系,是我自已多心了。我正要进入家门,我看见了丁小慧。
丁小慧走到我面前,她关切地问我:“顾晨光。你没事了吧?”
我说:“没事了,没事了。”
我见到丁小慧,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我知道这股香味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我想摸摸她的头发,可她说了声什么之后就飘忽而去。我站在那里,看着丁小慧进了肖爱红的家门。肖爱红家里窗户上的窗帘都是紧闭的,我看不清里面的情景。我突然想到肖爱红的老婆胡青云好久没有露面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进了自己的家门。
顾玉莲做好了饭菜,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看着电视边等我回家,如果她等到新闻联播结束,我要是没有回来。她就不会再继续等下去了。她看见了我,眼中的火苗跳跃了一下,我觉得她今天和往常不一样,显得十分精神,白发梳得纹丝不乱。我想起了瘌痢头的话:她要杀死你!
我看着顾玉莲,我真的不相信她会要我的命。
顾玉莲微笑地说:“孩子。你回来了,我等你一天了,从早上一直等到晚上。”
我不知说什么好,顾玉莲在二十年来,的确为我操尽了心,我的活着就是她的负担,这一点也不假,如果没有我,她一个人会过着轻松的日子。
顾玉莲站了起来,她走到我面前:“孩子,我不会怪你的,你就是出去玩多久,你都会回家的,是吗?好了,你不用耽心了,今天不责备你,吃饭吧。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肘子。还有油焖大虾,紧菜鸡蛋汤。”
我闻到了那些东西的香味,我吞咽了一口口水。顾玉莲的食物诱惑着我,顾玉莲把我拉到了餐桌旁,让我坐了下来。然后,她给我乘饭。我一句话也没有,我端起了饭碗,我伸出了筷子。我正要夹一块烧得很好的肘子肉。我的目光和顾玉莲的目光相碰在一起。我的心收缩了一下,我收回了筷子。瘌痢头的话又在我脑海萦绕。她说她要毒死你,那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红烧肘子和油焖大虾有毒?或者那紫菜鸡蛋汤里有毒?或者毒就在我手中香喷喷的这碗大米饭里面?
顾玉莲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晨光,你今天怎么啦?”
我慌乱地躲避着她的目光:“没什么。没什么。”
“孩子,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
“那你吃饭呀。”
“好的,吃。奶奶,我吃。你也吃呀。”
顾玉莲夹起了一块肉,放进了自己的嘴巴,她的嘴巴蠕动着。我不敢看她的脸,她的脸像是扑了一层粉。白色的粉。我也夹了一块肉,埋头吃了起来。我想,我豁出去了。如果她要毒死我。我是无法逃脱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家里的什么食物有素。顾秀顾不停地往我碗里头夹菜。她每夹一下菜到我碗里。我的心里就颤抖一下。我很难预知吃完这顿饭之后,我会怎么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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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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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回复: [中篇]血钞票 周六 十二月 29, 2007 10:44 a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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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丁小慧应该感谢五月花超市那场莫名奇妙的大火,虽然那场大火的回忆让她好几天都从深夜中惊醒,但是大火给她提供了这悠闲的日子,她可以有时间和肖爱红在一起。肖爱红一直吸引着她。他身上有种让她痴迷的东西。她弄不清楚那是什么,也许是他小说中恐怖的力量。她不敢让父母亲知道自己爱着肖爱红。她总是选择一些时机进入肖爱红的家里。比如今天晚上,她父亲丁大伟在公安局里值夜班。
肖爱红的脸有些泛红。
丁小慧想,难道他见到我也会害臊?
她进入肖爱红的客厅后,笑着问肖爱红:“你的脸怎么红了?”
肖爱红问她:“你想喝点什么?”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丁小慧也不想再问了,她说:“随便吧,我喝什么都可以的。”
肖爱红说:“红酒怎么样?”
丁小慧点了点头。
肖爱红给丁小慧倒了杯红酒。他的目光在她的胸脯上闪电般掠过,丁小慧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的心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说:“我过来时,碰到了顾晨光。”
“那个傻子?”肖爱红坐在了丁小慧的对面,他和丁小慧保持着一段距离。他说这话时有些轻描淡写。
“是的,我看他神色不对。”丁小慧说,“我有些耽心他会出什么事情。”
“他的确是一个让人担心的人。小慧。我总想,他会不会在某一个夜里和顾老太太一起死去,而且,没有人知道他们死了,他们的肉体在那栋楼里腐烂掉了也没有人知道。”肖爱红的口气有点冷,目光却闪着某种光芒。
丁小慧看着肖爱红,“会这样么?”
肖爱红笑了笑:“说不准。”
丁小慧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她在家里从来不喝酒的,她甚至闻到父亲丁大伟的酒气就会恶心,可她今天在肖爱红家里觉得这红酒喝起来蛮舒服。丁小慧的目光里酝酿着一种酒意,一种渴望,她是个内心敏感的人,她知道肖爱红喜欢自己,从他的眼神中可以感觉得到,他要不是个有妇之夫,她早就对他发动进攻了,凭什么非要男人主动。
肖爱红的目光和顾晨光以及王胡子的不一样。顾晨光的目光有些痴呆,王胡子的目光充满了淫欲,肖爱红的目光里有种水气,弥漫着,让她欲罢不能。
肖爱红这时站了起来,他靠着丁小慧坐了下来。
丁小慧怦然心动,他难道听得到我内心里说的话?
肖爱红拉起了她的手,他抚摸着丁小慧的手说:“小慧,你的皮肤真好,饱满而有弹性,细腻而又柔软。”
丁小慧觉得自己陷进了一个泥掉。巨大的泥潭,她不能自拔。她想抽出手来,但她没有力气了。肖爱红的抚摸得寸进尺,从她的手一直到胸脯。又从她的胸脯到她的腰际……肖爱红剥掉了丁小慧的衣裙。丁小慧的胴体完全的展示在他的面前,犹如一条白鱼。
肖爱红怔怔地看着丁小慧的肤肌时他喃喃地说,“太美了,太美了…”
丁小慧在一种水气中呼吸急促起来,她内心有只豹子在冲撞着。她伸出了手拉住了肖爱红。肖爱红扑了上去,他亲吻着了小慧的肤肚,双手捏着丁小慧的丰乳。他说,小慧,你的皮肤真好。真好。比胡青云的好……
丁小慧突然一阵眩晕,胡青云,胡青云是谁?
肖爱红很快就进入了丁小慧。不一会,丁小慧就呻吟起来丁小慧的脑海一片空茫,她在波滔汹涌的海面上起伏着震荡着。她已经迷失了自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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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orpio 地狱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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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回复: [中篇]血钞票 周六 十二月 29, 2007 10:44 a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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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莲穿着那件红色的旗袍,我觉得有些异常。她进入我的房间时,我正在想着窗外会不会突然落下一场大雨。我已经在这个楼里闻到了腐朽的气味,我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发烂。顾玉莲像个影子一样。她今天显得飘忽,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站立在我床前的顾玉莲。
“你为什么不去看电视?”我问她,我问得很奇怪。
顾玉莲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你希望我去看电视么?”
我点了点头。我有很多问题要考虑。我现在对一切都无头无绪的。许多发生的或者还未发生的事情在困扰着我,我也希望顾玉莲站在我面前,她应该回到楼下的客厅里去看她的电视,或者回她的房间里去沉睡。
顾玉莲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脸:“孩子,你应该原谅我,我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是为了你好。你现在也许恨我,但你以后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你父母亲是死了,死于17年前的一次煤气中毒。他们的死,对我来说是沉重的打击。孩子,你应该原谅我。”
我木然地看着顾玉莲,我要原谅她什么,或者恨她什么?
顾玉莲说完就转身走了。
她今天下楼梯的声音很轻。
我从床头底下摸出了那把钥匙,我是不是应该进入那个房间里去?不,在顾玉莲没有沉睡之前,我不会打开那个房间。我有种渴望,我渴望再从那窗户中掉下去,我渴望了解更多的东西。我相信我穿越那个黑洞之后看到的东西都是真实的。
在这个夜晚,我还有种耽心,那就是耽心王胡子的馄饨店会不会着火。隐隐约约的,我感觉到那张血钞票在这个深夜里飘动着,有许多火苗伴随着它在牡丹街上窜来窜去,我似乎可以听见血钞票上血液流动的声音在窗外的大街上回荡。这个夜晚异常的沉闷。我希望雨下下来。这个夜晚要是下场雨,那么就可以阻止那张血钞票,阻止那些在牡丹街上窜来窜去的火苗。
我突然觉得肚子有些痛。
难道顾玉莲真的像瘌痢头说的那样在饭菜里下了毒。我的神经一下绷紧了。如果顾玉莲真的那样做了,我会死么?死是怎么样的。死刺激么?快乐么?我变得烦燥。我没有听到楼下电视的声音。我不知道顾玉莲在楼下干什么,她不会是在等着我死吧巴?
我的脑袋里十分混乱。
我肚子的疼痛消失后,我还没有死。我又一次对瘌痢头产生了怀疑。如果说瘌痢头的话是骗我的,那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挑拔我和顾玉莲的关系对他有什么好处?我睁着双眼,想着许多许多问题,深夜了,我还没有睡着觉,我的尿又憋得难受起来。
我在桔红色的光中走下了楼,我下楼的脚步很轻。顾玉莲已经不在客厅里看电视了,她卧室的门关着。她也许沉睡过去了。
我尿完尿,走到了顾玉莲房间的门口,我把耳朵贴在门缝上。我在听着里面的动静。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听到了会就放弃了,我本想证实一下瘌痢头的话的。我上了楼。我决定进那个房间里去。我不想在梦境中进入一个房间,我要在我清醒的时候进入那个房间。
我打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我开了灯。
房间里的摆设和往常一样。
我来到窗门前,拉开了窗帘,我没有发现那张血钞票,它也许还在王胡子的抽屉里。我拉上了窗帘,我看着墙上的挂钟,我有种冲动,我想让那钟的指针重新走动起来,我不想让它永远停留在12点整。我端来了一张椅子,我站在椅子上,双手伸向了那个挂钟,我刚接触到挂钟,双手就触电般的闪开了。这个挂钟有种巨大的排斥力,把我的手给震开了。
我看了看上面蒙着厚厚灰尘的挂钟,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又把手伸了过去。这一次,没感觉到什么阻力,就顺利地取下了挂钟。我把它翻过来,我要拧紧它的发条。让它重新走起来,我有些怀疑这个挂钟是不是坏的。事实证明它是好的。经过我的努力。它又“的达的达”的走了起来。我把挂钟挂回了原处。
我从椅子上下来,把椅子搬回了原处。
我满意地看着恢复了正常工作的挂钟,觉得这阴森森的房间里有了一种生气,我相信,我父母亲没有死之前,那个挂钟就和现在一样工作着。
干完了这件事,我想起了那个木箱,床底下的木箱,在我的梦中咯吱作响的木箱。我要拉出床底下个木箱,那个油着红漆的木箱。我要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趴在了地上,我的手伸了进去。床底下好像有冷风吹出来。我的手一下子冰凉,我似乎又听到了木箱咯吱的响声。我的手抓住了那个木箱,我拖了一下,很沉。我使了使劲,我一只手是拖不动它的,我得想个法子,否则我没有办法把它拖出来。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在房间里东张西望。
这时,我闻到了一股香气。我知道,这香气是从床上双人枕头下的玫瑰花上散发出来的。那朵枯萎的玫瑰花不知道为什么还能散发出香气来迷惑我的灵魂。
灯突然灭了,我被黑暗袭住了。我的呼吸困难起来,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女人的哭声从黑暗的深处传来,飘渺而又清晰。我的全身颤抖起来,我听到了自己的尖叫声,一声连着一声的尖叫。
我不知道我的尖叫声顾玉莲听到没有。我不知道我在尖叫的时候,老鼠们四处奔逃的尖叫声是不是出现了,和我的尖叫声融合在一起?
直到我失去知觉,顾玉莲也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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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爱红看着躺在一旁的丁小慧。
他的手放在丁小慧的背上,抚摸着丁小慧的皮肤。他又一次说:“多好的皮肤呀,“肖爱红的眼中闪烧着一种光芒。他们作完爱后,好像退潮的海滩,有点平静,他们都像海滩上留下的泡沫。丁小慧说:“你真的爱我么?”
肖爱红说:真的。”
丁小慧想问他胡青云到哪里去了,但她没问。她不在乎那个女人的存在与否。她和自己没有关系,丁小慧想,自己只要能经常和肖爱红在一起就可以了,她不在乎什么名份和婚姻的关系。她不认为那一纸婚书能承诺和保证什么。
丁小慧爬起来,用胳膊勾住肖爱红的脖子,轻轻吻了一下肖爱红的嘴唇,肖爱红的嘴唇有些烫人。
她轻轻地说:”我爱你!”
肖爱红搂住了她的腰肢:“如果我们永远这样有多好。”
丁小慧说:“只要你愿意。我就永远和你在一起。”
肖爱红说:“可一切是那么能消逝,包括生命。“
丁小慧说:“哪怕活着一天,我也爱你一天。可是——”
肖爱红用鼻子碰了碰丁小慧的鼻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想我妻子胡青云?“
丁小慧点了点头。
肖爱红笑了:“其实,她离开我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她去了美国。她的姑妈在美国,你也知道。我现在住的这栋楼,就是她姑妈留给她的。她姑妈死了,她就去美国继承遗产了。她要我和她一起出去。我没答应她。我出国能有什么用?我的读者在中国,我的根也在中国。她也许不会再回来了…唉,不说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丁小慧紧紧地搂住了肖爱红的脖子,肖爱红感觉到有一条蛇缠住了自己的脖子,让他想起墙上挂的斯蒂芬。金手中的那条蛇。他有些透不过气来,空气深闷极了。肖爱红也死死抱住了丁小慧,他心里喊了一声:“青云——”
丁小慧自然没听到他内心的一声呼唤,丁小慧想,此时,就是和肖爱红死在一起,她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就在这时,他们同时听到了尖叫的声音。
好像有一个人在黑夜的荒野被追杀时发出的尖叫,他们听到尖叫声后就相应松开了手。
“是顾晨光的声音。那个傻子,他又怎么啦?”肖爱红说。
“不知道。”丁小慧怔在那里,她好像在分辨尖叫声的方位。
尖叫声不一会就消失了。
他们穿好了衣服后,肖爱红把丁小慧领到了他的书房,肖爱红的书房里有股印度香的味道。他写作时,要点燃印度香。印度香的功能是消毒提神。肖爱红在这个夜里拉开了窗帘。对面楼上的那个房间一片漆黑。肖爱红指了指那个房间说:“顾晨光的尖叫声好像是从那个房间里发出来的,就是他父母亲住过的那个房间。”
“他会不会有什么事。“丁小慧说。她说话的声音很轻。
肖爱红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他搂住了她:“别害怕,有我呢?”
丁小慧说:“你还是把窗帘拉上吧。”
肖爱红拉上了窗帘,他抱住了丁小慧。丁小慧这时说:“我想回家。”
肖爱红说:“好吧,我送你。”
肖爱红刚把丁小慧送出门。他们就看到对面王记馄饨店的大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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